他的冕旒轻轻晃了一晃,在眼睑处投下一片乌黑的影。 半晌,他从成堆的奏折里,取出其中一道。 男人的手指修长,手臂上还泛着不甚健康的白色。他捻着那道奏折,递到姜泠眼下。 步瞻的声音很轻:“这是你弟弟的捷报。” 说这话时,他的情绪亦是淡淡的,可一双眼却静静地凝在她的面容上。片刻,姜泠才反应过来—— 他似乎在哄她开心。 果不其然,听到姜衍,她面上的冷色稍稍和缓了些。 姜泠接过折子,低垂下眼帘。 她离京的这些日子,阿衍成了边关战功赫赫的姜小将军。父亲虽是文官,却养出了他这般骁勇善战的大将。步瞻将阿衍的战报递给她,看着其上令人振奋人心的战绩,她的眸光终于动了动。 见她欢喜,步瞻的唇角也无意间向上弯了弯。他道,姜衍屡建奇功,他欲封其为大将。 说这话时,不知是不是姜泠的错觉,身前之人的眸光亮亮的,正满怀期冀地看着她。 他这是在做什么? 在讨好她,在讨她的欢心么? 姜泠放下捷报,道:“但凭圣上心意。” 她无力与步瞻再斡旋。 步瞻又说了几件看上去能让她高兴的事。 就在他们回宫之前, 他提前命人往宫中传信, 宫人们已将藏春宫重新收拾得焕然一新。她曾经的心腹绿芜与青菊听闻她还在世,非但没有感到惊恐,反而十分欢喜地守在藏春宫内,等着她再度回宫。 说着说着,步瞻走上前。 男人身量高大,走过来时,姜泠面前落下了一道影。他微低下头,眼中蓄着难以抑制的情绪,似乎想要亲吻她。 窗外光影摇晃,透过浅色的纱帐,落在柳绿花红的屏风上。 步瞻抱着她,将她放在龙床上。 三年来的思念让他再难遏制自己的情动,男人倾压下身。他的眸中写满了柔色,结实的喉结亦不由自主地滚了一滚。 姜泠躺在床上,看着对方压下来。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继而低哑着声息,问她,好么? 好么,可以么? 她抬了抬手,露出右手小指上的那只银色尾戒。 见状,男人眸光黯了一黯,松开她。 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眉眼处,继而又吻了吻她的鼻梁。 宫中女子承欢,都由内务府记录着月事。若是皇帝亲临某个宫殿,娘娘们则以银色尾戒为暗示,向皇帝表明自己不便承宠。见她这般,步瞻也未强求,他只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继而从榻上撤开。 他坐回到桌案前,认真地批阅起奏折来。 当晚,姜泠便回到了藏春宫。 绿芜见了她,喜极而泣得几乎要哭晕过去。 对方与青菊立在宫门前的烈日之下,眸光剧烈颤动着,随着身后宫人一道,朝着那一袭靓影缓缓一拜。 “皇后娘娘。” 绿芜眼中水光摇晃,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喃喃着,“您……当真是我家娘娘吗?” 当年她决定逃离皇宫,为了掩人耳目,她没有将此事告诉除了煜儿L的任何人,甚至连绿芜与青菊都未告诉。 如今看着哭成泪人的小丫头,姜泠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掩下眸中的愧疚,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止住了哭腔。绿芜迎上前,颤抖着双手扶稳了自家主子的左臂,带着她重新跨过藏春宫的门槛。 此地已被布置得格外富丽堂皇,俨然看不出当年破败的影。雕梁画栋,锦绣宝瓶……唯有门前那处空地十分荒芜,不见半分绿影。 绿芜扶着她坐下,见她还四下张望着,猜出她是在寻太子煜,便温声解释道:“娘娘,太子殿下如今人不在皇宫,而在行宫,须得过些时日才能与您相见。” 姜泠有些失落,抿了抿唇,“嗯。” 谁知,话音刚一落,这小丫头又忍不住哭了。 姜泠哄了好一会儿L,才哄得她破涕为笑。绿芜扶着她坐回到妆镜前,开开心心地替她打扮起来。 “这些都是皇上前些日子派人送的,翡翠珊瑚珍珠、红玛瑙梅花簪、镶金凤纹对钗……娘娘,您看,这钗子好不好看?” 正说着,绿芜眸光一瞥,落在姜泠小指处的银色尾戒上。 见状,她赶忙道:“娘娘正值月事么?奴婢这就唤人去打热水,再吩咐小厨房为娘娘熬些红枣银耳热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