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周遭又潮又闷,似有寒风料峭,随着步瞻的话语一同袭来。 四周是密不透风的墙,回荡着姜闻淮的声音: “步幸知……你是要拿你的亲生骨肉挟持我?!” 盘坐在地上的男人情绪激动,瞪圆了眼眸。他千算万算,始终算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为了保下姜家唯一的血脉,他不得已将女儿嫁给了步瞻,却未算到泠儿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了那奸相的骨血。 姜闻淮更未料到,眼前这个人何其自私无情,竟连那还未出世的孩子都要被他算计。 步瞻面色平淡,对上他的眼。 男人手里捏了盏茶杯,干净的手指修长漂亮,像是在把玩着一枚棋子。灯光幽幽,昏暗不明,他精细的眼神也是同样的阴冷而晦暗。 “岳父大人言重了,”他笑了笑,“我只是忽然记起来,您似乎是京城里最有学问的夫子。无论是诗文,策论,典注,整座皇城无人能出您其右。就连那原本毫无本事的六皇子,也被您教得知书达理、满腹经纶。” 将策反还说得这般义正辞严……姜闻淮气得浑身发抖。 沉闷了片刻,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扭过头去,冷声: “左相大人记错了,老夫已不再教书,您还是另请高明罢。” “是么?” 步瞻挑了挑眉,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能拥有世上最好的老师。” 他的话虽陈恳,态度却不能让人瞧出多少诚意。说这话时,他睨了眼对方脚上的铁链。姜闻淮朝墙壁里侧挪了挪,双拳攥得越发紧。 他宁愿死,也不愿与这逆贼同流合污。 见其态度坚决,步瞻也仅是轻声笑了笑。旋即,他慢悠悠道: “也罢,岳父大人难得来步府,眼下是本相招待不周了。来人,将姜大人的手铐脚链都解开,再准备上好的饭菜茶水。” “岳父大人,我们来日方长。” …… 且说听云阁这边。 在知晓步瞻暂时不会对姜家动手后,姜泠整个人瘫软下来。 她斜斜倚在床边,面上依旧没有多少血色。 听闻她有了身孕,冯茵茵立马跑过来看望她。 二人并没有明面上的争执,相处时也都是假惺惺地做做和气的样子。关上听云阁的院门,绿芜不止一次地跟姜泠哭诉冯氏平日里的行径,对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俨然不将她这个步家主母放在眼里。 “奴婢听青菊姐姐说,您与相爷置气的那段时日,冯氏成天以步家女眷的身份陪相爷出门会客呢……上次府里来了个姓袁的大人,错将冯氏当作了您,还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十分热络。奴婢是担心您太过伤心,才没敢告诉您。” 这一回,冯氏送来了些滋补身子的药膳。 姜泠表面应下,待对方走后,让绿芜扶着自己从榻上站起来。 桌上摆着冯茵茵送来的热粥, 此刻还正冒着悠悠热气。不等绿芜开口劝阻她饮下, 姜泠面无表情地道:“将这碗粥给相爷送过去, 便说……是冯氏送的。” 周围女使应声,捧着汤粥往峥嵘阁而去。 当晚,步瞻就下令,夫人待产的这些日子里,冯氏不准再靠近听云阁半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已至新春。 这是姜泠在相府过的的一个新年。 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很漂亮,粉白色的花瓣连绵成片。她喜欢在雪停时站在梅花树下,看着绿芜在一侧堆起一个小小的雪兔子,再用花瓣将其藏起来。 她已有许久未见到阿衍,也未见到爹娘。 步瞻越来越忙,但也会抽空来听云阁看看她。二人大多时间都是沉默地坐着,他批阅卷宗,她为肚子里即将降生的孩子缝制新衣裳。 有时候,下人会在端上来药汤。 步瞻会罕见地抬起头,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将那碗药汤慢慢喝完。 时间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流淌而过,姜泠头一次在相府感受到了安稳。 令她意外的是,大年三十时,步瞻竟还将季徵请到了府里。 步府的家宴办得十分热闹,山珍海味,美酒美琴,竟比她在宫里所看到的还要纷奢。这一回步府家宴,宴请了诸多朝中大臣,在这其中,姜泠也看到了绿芜口中的那位袁大人。 对方一袭蓝衫,脸颊两侧堆满了横肉,笑起来时几乎找不到眼睛。 其余宾客面上也带着恭维,纷纷朝她身侧的步瞻敬酒,言辞之中尽是奉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