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不敢哭得太大声。
她紧咬着下唇,好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可即便如此,步瞻还是能察觉到少女双肩的颤抖。他心中剧痛,怜惜地伸出手去,宽大的手掌抚上她单薄的后背,轻轻拍打着、抚慰她。
谈钊驭马很稳。
姜泠靠在男人怀里,嗅着那旃檀香,终于哭得有些累了。轻轻抽噎了一下,她坐直起身。
她不敢看向步瞻。
对方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一时之间,马车内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马车飞快驰往步宅,有凉风从车帘的缝隙间吹刮进来。少女身形单薄,被冷风扑得打了打寒颤。
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的都要冷。
而面前这位年轻的步左相,似乎……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传闻里,他应是冰冷无情,甚至十分不近人情的。可适才,就在这辆马车中,就在姜泠的面前,他居然会因为自己的晚到而真诚地同她说“对不起”,更任由姜泠委屈地扑在他怀中哭泣,甚至还会在她哭泣时,温柔地伸出手去安慰她。
是传闻中有误差,还是他笑里藏刀?
姜泠没有再往下想,她只是直觉,面前这位步左相待自己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上来。
她只知道,即便步瞻此刻表现得柔情似水,可那些埋藏在自己心底里的印象却并非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被铲除的。她怕他,
她还是怕他,怕他如传闻般阴狠毒辣的性子,怕他那双看上去格外精明的凤眸。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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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清醒一点!不要被一时的温柔所欺骗!
他可是步瞻啊!那以下犯上,敢谋害皇室的步瞻啊!!
他是何等的精明,又是何等的残忍无情,怎会沉溺在温柔乡里。姜泠,你莫要被他给骗了!!
清醒。
清醒。
不过须臾,她的虎口处已然多了好几道指甲印。
终于,一声带着许多尊敬的“相爷到了”,马车在步府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身侧的男人转过头,温和地掀开车帘。
“小心些。”
似乎怕姜泠跌倒,男人小心搀扶住她的手臂。
只是这方一下马车,姜泠还没有看清楚步宅外立着的人呢,便远远地嗅到一阵火炭味儿。秋风呼啦啦地吹着,盆中炭火耀武扬威地发出“滋滋”声响,姜泠蹙起眉心,只一瞬,额上便隐隐冒出些冷汗。
是火盆。
滚烫的、冒着乌烟的火盆。
因为幼时那场经历,姜泠变得十分怕火。似乎瞧出来她的畏惧之色,这火盆中的火苗舞动得愈发亢奋,就在芳姑姑欲上前“招呼”她时,一身大红喜服的男人冷眸一扫。
他淡淡道:“火盆撤了。”
闻言,芳姑姑一愣,欲要解释:
“相爷,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撤了。”
这一回,步瞻加重了语气,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不悦。听得那妇人抖了抖肩,面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一直在步家侍奉相爷,左右侍人知晓:一贯不怎么宣泄情绪的相爷,这是动怒了。
他既这般说,无人敢上前忤逆他。芳姑姑也只好低着头,颤颤巍巍地将燃得正旺的火盆子抬走了。
冷风将火炭的气息送远,姜泠这才稍稍回过神。
方才那火燃得剧烈,以至于她来不及反应,径直攥了把身侧男人的衣袖。直到那名妇人走远,姜泠才想起应该松手,赶忙惶恐不安地往后倒退了半步。
男人伸过来一只手,示意她再度牵住。
周围下人不敢犯他,皆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姜泠就这样被步瞻牵着,步步朝那喜房走去。经过这一路,姜泠不难看出步家人并没有多看重这样一门婚事。明明是他们家相爷娶正妻,整个院子却看不见半分的喜色。这里没有布置,没有宾客宴席,更没有贴任何的喜字。
这里的种种,分明只写着一句话——步家不怎么欢迎她。
姜泠抿了抿唇。
可即便如此,她却不敢表露出半分。
就这般,她循着步瞻的步子,穿过步家那一间间宅院。从前她深居简出,原以为姜府已经足够大了,却未曾想,步宅虽只住了步瞻这一个人,整个府邸却足足有姜府的两倍不止。姜泠来不及感叹,下一刻已站在一所庭院之前,庭院门口正
立了块牌匾,其上二个大字赫然在目。
——峥嵘阁。
想来应当是步瞻的住所。
走进峥嵘阁,左右仆从散去,就连姜泠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也退散至庭院之外。一时间,偌大的阁内只剩下姜泠与步瞻两个人,漆黑的、未掌灯的深夜里,她的呼吸声忽然清晰可闻。
八角薰笼中的香料还燃着,热雾升腾,徐徐拂至二人眉眼之上。姜泠紧张地坐在床榻边,两手紧张地攥着腿面的衣料子,整个人看上去分外局促不安。
步瞻也站在床边,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