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过往的一幕幕,原本在历史的长河里褪了色的一幕幕,却在这白纸黑字之间,骤然变得鲜活起来。他垂着眼帘,凝望着书籍上字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样一个人影。 与他一样不喜欢穿龙袍,却喜欢穿雪白色的衣。男人身形高大,面上却因常年的病痛而显得有几分清瘦。 他的话很少,臣子面前,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的神色总是不咸不淡的,却能给人足够的压迫感。 他…… 步煜继续往下翻阅着。 忽然,少年指尖顿在一处,一时忘了移开。 大宣景和十四年,步瞻夺位称帝。 大宣景和十二年,步瞻与太傅长女姜泠大婚。 大宣景和十一年,步瞻拜左相。 大宣景和九年十一月三日,步瞻拜右相,于京中建步府。 大宣景和…… 大宣景和九年,十二月月十五。 这位年纪轻轻、方拜了右相的步大人,亲手执着父族齐氏的抄家诏书,将齐府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 那天夜里,宣京下了场大雪。血水与雨水交杂着,蜿蜒至步瞻脚下。 他身披雪氅,撑着一把伞。 月色凄凄,将男人的右半张脸照得极白。 “步、步大人,您当真要动手么……这都是您的父族啊……” “他们之中,有您的 大哥、二哥,有您的嫡母姨娘,还有您的亲生父亲。步大人!!” 长夜寂寂,于这漫天大雪之中,步瞻冷漠地发令。 ——齐家男女老少,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步煜的手抖了一抖。 自己的生父,自己的亲生父亲步瞻,竟亲手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他本应姓齐,而并非姓步。 他本应叫,齐煜。 步煜的右手微僵。 这一本书,竟让他从正午时分看到了临近傍晚。没有他的吩咐,周围宫人也断不敢前来书房打扰他。日影不知不觉地翻了红,金粉色的霞光徐徐坠落,他瞧着那些字眼,一颗心也骤然发凉。 步瞻为何如此。 他为何要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世上,当真有这般残忍的人,竟连自己的生父都能下得去手?!! 步煜的一颗心怦怦跳着。 一瞬之间,少年的心底里忽尔翻涌上诸多情绪。 他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感,继续往下翻阅着,他想要去探寻,这齐家人究竟是对步瞻做了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三个字: 私、生、子。 “你就是个卑贱的私生子!” “齐瞻,你跟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一样下.贱,一身臭烘烘的腥臭味儿,离小爷我远点儿,滚!” “你那个捡破烂的娘是怎么勾.引我父亲的?不会就凭这一张脸罢。我呸,贱胚子生得一副狐媚样子,真是看了让人倒胃口。” “给我打烂他的脸!” “对,打烂他的脸,打烂他的脸!!” “怎么,前几天被打的时候不是还挺不服气的么,现在怎么跟个丧家之犬一样躺在这里。要什么,要吃的啊?好啊,你趴下来学两声狗叫,小爷我就施舍你一个馒头。哟,原来是那小贱.人生病了,让你这个小杂种来齐府求我爹帮她治病?我呸。齐瞻,你真要脸啊。” “贱.货生的贱.货,还敢出现在我们齐府,给我把他轰出去!!” 他被齐家的人打的遍体鳞伤。 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却不是母亲的安慰。女人一脸怨毒,边拿着一根藤条打他,边骂他是丧门星。 大宣景和九年,十二月十三日。 齐氏受贿案坐实,皇帝下令查抄之。步瞻请缨,亲手查抄齐府。 …… 金粉色的霞光落了一地。 步煜坐在桌案前,看着书中的文字,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去了解步瞻这个人。 眼前的文字有些死板,如此平铺至桌案之上,月色轻柔一层,终于铺撒进来。 待明月高悬之际,戚卞玉端着晚膳,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陛下在书房里待了一整个下午,他午膳就没怎么吃好,现下竟连着晚膳都忘了吃。德琨公公没法儿,又不敢贸然前去打搅皇帝,只好将卞玉姑娘请了过来。 “吱呀” 一声门响。 步煜没有抬头,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