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了京城,还保住了腹中胎儿,她的坚强、勇气,无一不令她钦佩,正因如此,她更难以心平气和的面对乾丰帝。
乾丰帝双目猩红,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愣住,胸口仿若被拳头重重一击。
苏灿瑶来时的紧张已经荡然无存,她只要想到裴元卿当初命悬一线,差点就丧命于刺客的刀下,就忍不住愤怒。
如果裴元卿当时没有被祖父救走,而是被那些刺客追上,那他早就已经命陨于六岁,那么乾丰帝现如今的悔恨又有何用
苏灿瑶冷道:“六皇子能活下来是他的幸运,却不是您原谅自己的借口。”
这些话裴元卿也许永远都不会说出口,那么就由她来说。
如果她都不把裴元卿的委屈说出来,那就更没有人说了。
乾丰帝脑袋翁了声,两耳轰鸣,面色变得更白,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不敢想,粲儿如果当年就不在了,他现在得知真相该是何种痛苦。
小姑娘说的没错,粲儿活着不代表他无罪。
祁烈眼眶憋的通红,惊讶的看着苏灿瑶。
弟妹长着一张憨甜可爱的小脸,说起话来却是句句扎心,直戳人心。
他在一旁却听得无比痛快。
这些年来,他夹在父皇、母后和弟弟之间,虽然跟父皇发生过无数次争吵,但他每当看到父皇痛苦的样子,听着父皇那些剖心之言,他都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怪罪父皇。
毕竟父皇哪怕怀疑弟弟的身世,也只是给弟弟和裴家安排了一条可享一世富贵荣华的路,作为一位帝王,好像不能对他要求更多了。
可祁烈想到母后、想到弟弟,就是忍不住去怨、去气,可他有的时候又会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怨什么、气什么。
这一刻他终于捋顺了这些事情的根源所在,归根结底,分明是父皇不够信任母后的品性和母后待他的一片真心!
母后愿意为他去死,他却怀疑母后会为一己之私混淆皇室血统!
大殿内寂静下来,变得无比安静。
乾丰帝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般无耻。
金乌西坠,殿内渐渐暗了下来。
宫女不敢进来点灯,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变暗,屋子里的三人仿佛僵住了一般,谁都没有挪动一下。
半晌,乾丰帝声音颤抖着问:“这些年粲儿过得好吗”
“看起来是过得不错,衣食无忧,家中待他和民女哥哥一视同仁。”苏灿瑶话锋一转道:“但他那颗心过得好不好,痛不痛快,民女就不得而知了。”
乾丰帝痛苦的垂下头,拳头越收越紧。
是啊,一个皇子流落民间,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远离家人,他当时该多么彷徨无助,又该多么害怕,要经过多久才能平复这种心情。
也许被父亲抛弃的痛苦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寂静的大殿里,只有乾丰帝痛苦的喘息声。
苏灿瑶淡声道:“您若只是大昭的帝王,民女一定不敢说这番话,但您还是皇后娘娘的夫君,是六皇子的父亲,您是他们的依靠。”
“可是您一个都没有保护好。”
乾丰帝喉咙滚了滚,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是啊,他一个都没有保护好。
雪英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是因为逃亡的过程中伤了身子,当年反而是雪英保护了他,如果没有雪英,他也许早就死了,就不会有今日的大昭。
大明塔坍塌时,也是粲儿义无反顾的扑过来替他挡,如果没有粲儿,他和烈儿也许早就死了。
他根本不配让他们这样做。
他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妻和子。
苏灿瑶声音不含起伏道:“六皇子当年不肯回来,民女想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不甘心您那样质疑他的母后,他身为儿子会以命护您,却没办法替他的母后原谅您。”
乾丰帝想起裴元卿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的护在他身上,心中像针扎一样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连他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又怎么能粲儿求原谅他。
他的确罪无可恕。
乾丰帝抹了把脸道:“那位李将军救了阿英和粲儿,朕得好好谢谢他。”
“李叔闲云野鹤惯了,他不愿意向大昭投诚,恐怕不会接受。”
乾丰帝再次沉默下来。
他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粲儿明明长得那样像他,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忍心将他送走。
若非粲儿机缘巧合遇到了当年救雪英的英雄,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得知这些事。
乾丰帝想起裴元卿那双跟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心中急切的想要见儿子一面,可是他又怕自己太过激进会将儿子吓跑。
他还记得粲儿小时候就很固执,只要决定的事,连他这个父皇都无法改变,其实这一点粲儿是随了他母后。
这么多年他派出那么多兵马都没有找到粲儿,如果不是粲儿自己出现,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他在哪。
即使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苏灿瑶站起身,朝着乾丰帝福了福。
“陛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