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拘,时光如流。
云卷舒失忆了。
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八九成。
自从月初的一次随意走动将自己弄丢了一回,长达半月都未曾再离开过思梧殿,成日呆在花室内,好比一块避世沉玉,整个人的气韵,变得更加通润柔和。
于是,谣言就开始传:因王爷长得过于美貌,赵城主防止宵小惦记,便金屋藏娇,都不让王爷出门了。
此时,屋内。
春宇站在云眷舒身后,试探性地开口,“王爷,前院的海棠,昨夜全开了,您要不现在过去瞧瞧?”
“...海棠?”云眷舒紧绷着眉,茫然良久,显然并不记得什么海棠。
忘忧蛊有一特点:人越重视的东西,越会错乱宿主关于这部分的记忆。
“是您千辛万苦从很远地方移植回来的,您……以前珍惜至极。”春宇犹豫着,道。
云眷舒手握枝剪转身,轻言温和道:“嗯,我不记得了。这里已经有这么多花,我为什么还要在前院种什么海棠...很好看吗?”
“……”
“我等阿挽回来一起吧。”
云眷舒忘却了对赵挽华的百般刁难,连着和赵挽华有关的那些怨恨入骨的记忆,也不知忘忧蛊怎么回事,物极必反似的,反而让他对她生出些亲近依赖。
春宇仔细想想,这种感情的转变也算情有可原:王爷刚开始,本来是一点儿一点儿慢慢的忘了。
后来,终于在某一夜醒来,所有记忆彻底空明,心中难免生出怅然若失,偏偏这时候,头一个瞧见的人便是赵挽华。
只不过这称呼,阿挽...
干什么非要朝对面那个顽劣不羁的岑唐后主看齐?
没错,对面。
岑唐覆灭,国土并入云遥,如今岑白已成为历史长河中寥寥一笔带过的凄惨君主,世称“岑唐后主”。
有那文人打趣,古有周郎,赔了夫人又折兵,今有后主,王后未得,拱手送国又赔命。
这样一个不务正业,活的好好的闲人,半路又溜回来了。
“王爷,赵城主今天可能没法过来...”踌躇半晌,春宇艰难开口。
云遥上下,有不少是云眷舒以前四处拼杀才收拢过来的奇能异士,这些人只折服于摄政王、忠于摄政王。
以前,上有摄政王震慑,云遥四将大多时候也只是个传令筒,这些人自然老老实实。
如今,并不是摄政王麾下所有人都会乖乖听话,就说龙焱军里高手如林,昨夜就有几个二愣子跑来刺杀赵挽华,结果就被她逮住今日推往刑场砍了头,现在军营里颇有些军心不稳...
让他这个主掌龙焱军的主将大感头痛。
更别说赵挽华,估计今夜都回不来。
春宇这边发着呆,云眷舒已经朝那一棵最艳的花树伸出了手,疑惑出声:“咦?”
花下掩着棱刺儿,云眷舒并未注意到。
“你在做什么...”是赵挽华的声音。
春宇讶异了一瞬,居然赶回来了。
云眷舒闻声手一抖,指尖上瞬间冒出了血珠。
他缩回手,蹙眉垂头凝睇着自己的伤口。
“我真的怀疑,你失忆就失忆,莫非这脑子和眼力也跟着退化了?”赵挽华说着,拉过手翻覆察看了一下,伤口已沁出了血珠,一颗一颗地往下砸。
春宇朝二人行了一礼,默默离开了。
云眷舒笑的温柔,“若不是你突然叫我,我怎会被扎。”
赵挽华够着他手顺势甩了几下,道:“这是铁海棠,它身上棱刺遍布,你也敢惹?”
“阿挽你这样甩,我会流血至死的。”
“那要怎样?”
“要用嘴吮一下才会止血。”
“...这么脏的手,你要我放嘴里?”
“那...就让它继续流着吧。”
赵挽华白眼一翻,飞快将手指塞进了嘴里吸吮,模糊不清的嘀咕着:“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你流血。就这么点儿小伤,想当初...”
忽而心底一绞痛,如千斤铁石敲锤般,赵挽华不禁停止了吸吮的动作,左手按上胸口,蹙起了眉头。
云眷舒见她动作,淡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绫罗白帕裹在自己手指上,帕的右下角有锦绣的海棠盛放,“怎么,莫非我这血苦的不成?惹得你这副苦大仇深。”
赵挽话眉头舒展开来,“哼,你这罗帕上绣着海棠,手也为铁海棠所伤,前院还种着海棠树,绕来绕去,上辈子你莫不是个海棠花妖吧?”
“哦,也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了那海棠花妖一命,这辈子循着踪迹报答来了。”
云眷舒说着,拉着她往前院走,“你说起前院海棠,刚才春宇也在提,说是很好看,不如你陪我看看去?”
赵挽华耐着脾气被他拉着。
“我刚才进来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阿挽...春宇还说,前院那些,是我亲手栽种的。你可知我为何种了它们?”
赵挽华抿嘴,给了他后脑勺一个假笑,“本城主怎么会知道?说不定是种给哪个野女人以表真心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