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瞬间沦为众矢之的,在诸位大臣的目光之中瑟缩成一团,若不是腿脚不利索,恐怕早就逃跑了。
曾几何时,她跟在冯婕妤身边,曾是先帝都赞过的利落人儿,如今却眼神畏惧,神态怯懦,一点都不见当年的体面与端庄。
这一切,只因那一场祸事。
张天卓道:“当年宫中突生变故,咱们皇上做了什么,真相到底如何,都是你亲眼所见,数年来你苟且偷生,日日哭啼,如今我在这朝廷之上给你这个陈情的机会,请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或窥探、或怀疑、或审视,让她没有一点躲藏的余地。
那侍女口中诺诺,似是被这阵势吓傻了,半晌,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林左岩拍拍张天卓的肩,示意他往旁边去,自己则摸着胡须,放缓了语气:“姑娘,公堂之上,并无人敢加害于你,在座各位皆是燕赤的忠良之臣,你若是有什么冤情,现在说出来,自会有人给你做主。”
他语气已是相当和善,侍女一手撑地,不自觉地往后缩去。
林左岩不慌不忙,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就这么等着她开口。
一刻钟之后,侍女仿佛终于缓过了劲儿,以袖遮面:“奴……奴婢叫做明双,曾是冯婕妤宫中的掌事侍女,数年前宫变那一日夜晚,奴婢跟随冯婕妤前往觐见先帝,却不慎撞见了……撞见了……”
林左岩表情严肃起来,问道:“撞见了什么?”
侍女的双眼放空,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中,继而面露惊惧,仿佛撞见了鬼一般:“奴婢撞见太子将皇上一剑刺死龙椅上!啊!血……好多血……!”
她失声尖叫,将脸埋在掌心之中,十指却作爪状,扣着自己的面皮,表现出一种疯态。
“放肆!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大胆疯妇!竟敢在朝中口出狂言!快来人把她带下去斩了!”有人认识到形势不对,大声斥责道。
然而朝廷已经被林左岩的侍卫所控制,没有他的命令,根本无人上前。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了,林左岩今日的目的,恐怕并不是劝说他们守节殉国那么简单。
这张天卓恐怕也只是他抛出来的棋子而已。
林左岩双手平举,往下一按,止住众人激动的言语,道:“诸君何不听完,再做定论。”
侍女双瞳紧缩,还陷在那段染血的记忆中:“血……从皇上身下流出来,好多好多,我被冯婕妤拉到角落之中,然后巽王来了,他想要叫太医,也被一剑刺穿,是太子!都是太子干的!”
“他叫人把皇后也带来了,在皇上面前杀了她……尸体,好多尸体……”
一番言语,让在座各位皆头皮发麻,当年先帝身亡,是由皇上,也就是当年的太子发布的诏告,其上所写,乃是刺客入宫杀害先帝与巽王,皇后也难逃一劫。
变故生得太快,根本没来得及让众人进行反应,将先帝入殓下葬后后,宓奚迅速登上皇位,将所有消息都封锁了,自此新皇统御燕赤,尘埃很快落定。
因为先帝年迈昏聩,当时在朝中已经积怨良久,而宓奚上位后,立刻就肃清了一批尸位素餐的奸臣,让朝中风气焕然一新,又广开言路,放权招兵,使得燕赤逐渐强大起来,是以虽然他的手段残忍,但是却收服了一部分大臣的人心,刺杀一案也无人再去追究。
侍女的眼泪成行,哭声渐大:“太子发现了冯婕妤,他们争吵起来,而我乘机溜走,却被刺客追杀,最终慌不择路投了井,顺着水流暗道逃走……”
她的腿,就是在逃跑的时候弄断的。
宋御贾插嘴道:“仅凭一言,如何能够说明?林御史,我认为此女之言不可轻信啊。”
林左岩还未说话,那侍女却似被此话刺激到了,红着眼大喊道:“我没有骗人!我可是亲眼所见,我还有证据!冯婕妤如今还在宫中,只要找到她,便可证明!”
她所说的冯婕妤,正是那日林云在摘星阁所见到的额上有花印的女子。
冯婕妤是被人抬上来的,她病情严重,根本没有清醒的迹象,更别说起来为侍女作证了。
那侍女扑到冯婕妤身上:“定是有人给主子下了毒,才至她昏迷不醒……”
林左岩手中捏着一封信,交给了付御女之父,他一看,面色惨白,不由得擦了擦头上冷汗。
此信便是付御女所写,她如今被林云所困,为了保命,只得劝说自家爹爹顺应林家。
付侍郎前阵子刚被升为尚书,尚书之位还没有坐热,眼看大势已去,斟酌之下便站到了林家这边:“此女字字泣血,言辞恳切,这冯婕妤也并非作伪,境地这般凄惨,可见此女所言应当属实。”
宋御贾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旁边的另一个官员抢了先:“如今再计较这些有何用处!敌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踏破城门,救国才是正事!”
有人接道:“方才张天卓所说之计并非不可用,以南方几城换取我燕赤一线生机,先解燃眉之急,来日之事再徐徐图之!”
“是啊,林御史,此计可用啊!”
林左岩道:“我本有心殉国,可若是将忠名留给一个弑父之君,却非我所愿……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