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简毓从鼻尖闻到了一股甜腥,接着便有人用汤匙给她喂进一些液体。
这似乎并不是水,带着些黏腻的口感,实在是太过奇怪,本能地想吐出去,那汤匙却预判了她的举动,压在她唇舌间逼迫着她往下咽。
一口喂完,又是一口,直让简毓喝得胃中翻腾,几欲作呕。
但是这一碗药下去,作效却很快,简毓登时感觉一阵暖流自心口涌向全身,缓解了身上的疼痛与僵硬,然后便渐渐地恢复上来一些力气。
耳边有瓷器磕碰的声音,简毓终于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肤白如瓷,尚且举着一个青花碗,宓奚坐在榻边,看样子方才是他亲自给喂的药。
见她终于醒了,宓奚不动神色地松了口气,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抚平些许,转头吩咐道:“赐银百两,下去领赏吧。”
旁边传来一个略有些激动的声音,谢恩道:“谢陛下赏赐!”
随即快步走了,听着那仓皇的脚步声,仿佛此地什么虎狼之地一般,再多待一刻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转念一想,可不是吗,这个宓奚可谓是真正的暴君,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简毓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样子解药是配出来了,宓奚不至于再滥杀无辜。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是简毓就是受不了这样,治不好便让人陪葬,这太可怕了。
既然是自愿为人挡刀的,那么肯定是在挺身的那一刻便想好了结局,侥幸活下去也就罢了,若是活不成了,那就算作命数,何必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宓奚将瓷碗放置一旁,简毓眼尖地看见他的袖口闪过一丝白色。
不怪她敏感,因为宓奚几乎从不穿白色的衣物,身为皇帝,宓奚从来只会穿明黄色,就算是素日的便服,多也用紫色、玄色这种重色以彰显矜贵。
穿越后,再加上时常做梦,简毓其实已经对宓奚相当熟悉了,自然就能轻易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同。
难道是他今日兴起,换了身衣服?
要不是身体虚弱无力,简毓简直想直接上手去翻看一二了。
还未等有动作,旁边便传来了玉珏公公的声音。
“皇上,各位娘娘都在外面等着呢,您看……”
宓奚冷漠地替简毓掖了掖被子,道:“让她们滚。”
“可是除了皇后娘娘,其他各宫娘娘都来了,已经在外面跪等了数个时辰,奴才怎么也劝不走啊,皇上还是去瞧瞧吧……”
宓奚才松了些许的眉头,此时又皱起来了,显出几分烦躁和不耐。
娘娘们都来了?来做什么?简毓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却感觉湫勉力用手指轻轻勾了勾宓奚垂落在榻上的衣袍。
宓奚察觉动静,低头看了湫一眼,眸中透露出复杂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简毓竟然在这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脆弱,一瞬见像是又见到了那个孤身乘着车马前往代国为质的宓质子。
但是宓奚立刻阖上了眼,再睁开时,那眸中便什么也没剩下。
仿佛所有东西尽数沉入了千年寒潭之中,被薄冰覆盖。
“好好休息,朕去去就来。”
宓奚低声嘱咐道,随即便从她手中抽走了衣袍,起身走了。
湫不明所以,看向过来放帐子的云蔚:“……外面……怎么……?”
云蔚眼眶红红,道:“主子不知道,您昏迷的时候,外面传言四起,说是皇上在宫中养了一只祸患狐妖,所以娘娘如今都在殿外等着,请求皇上把您交出去……”
她话未说完,便被云笠捂住了嘴。
云笠勉强露了一个笑,道:“主子累了,奴婢们不打扰您,好好歇息吧。”
帏帐落下,隔绝了简毓的视线,万籁俱寂。
简毓躺在榻上,默默地思考着云蔚的话。
……所以那些娘娘们来,是来向宓奚讨伐我的?
不对,她们讨伐的,是湫。
……可是她与湫,又有什么不同呢。
简毓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莫名泛起一股凄凉。
上次的梦境过后,她还以为宓奚接受了湫的表白,从此就能够好好的留在宓奚身边了呢。
结果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简毓想不通。
外面似乎传来了一些声音,但犹如隔着一层水,嘈嘈切切,什么都听不清。
或许是云笠在训斥云蔚,又或者是宓奚在与其他妃子们说话。
简毓默默收回目光。
不知道宓奚最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简毓能看出来他对湫是有情的,但是却不知道这份情到了什么地步,又能否经得起世俗的拷打。
宓奚的“去去就回”,让简毓从白天等到了黑夜,又从黑夜等到了天亮,最终还是没能等来。
简毓清楚地感受着湫的心境从满怀期待到渐渐失望,却又不肯放弃,不断地找一些理由来自己劝慰自己。
或许是迫于各宫嫔妃不能再来,又或者是被公务缠身,更为糟糕的,是又有刺客潜入了宫中……
万般理由,百转千回,却没有人来为她解答,湫只能一个人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