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黎的语气难得十分轻柔:
“听宫人们说,贵妃娘娘因云国之事伤怀而寝室难安,日夜忧虑。我赶去云国时,只来得及救下一部分难民,他们做了这花灯赠我。他们所安置的居所虽简陋,但尚且能够遮风避雨。
活下来的云国子民跟我说,云国虽弱小,在铁蹄下犹如蝼蚁,但他们相信只要国家还在,就仍有信仰与生机。”
他的手指十分灵巧,拨动了花灯底布的开关,那花灯便绽开了花瓣,慢慢地转动起来,犹如微风中飘落的一朵梅花。
“北襄军队虽然气势凶猛,但是后劲不足、难以为继,云国还有许多零散军队尚在拼死抵抗,燕赤也绝不会仍由北襄如此肆意,雪耻只是早晚之事。贵妃娘娘,您现在是云国子民的寄托,唯有您维持着星火,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胥黎将花灯递给姬姒,眼中满是坚定。
闵妃与宋昭仪都望着她,用手轻拍她的手臂聊做安慰。
在众人的注视下,姬姒终于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接过那个花灯,将它举在眼前。
花灯上镌刻着儿童嬉戏、春牛耕地、游人行街等图案,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表达着云国子民的期盼。
他们现在十分需要一个脊梁,来带着他们走向复国的道路。
胥黎又抽出腰间的宝刀,正是当时姬姒为了答谢他所赠的那把。
刀柄上还留着暗红的血迹,其上镶嵌的宝石也掉了几颗,饱经沧桑。
胥黎垂目道:“我亦要感谢贵妃,此刀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数次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我以此刀立誓,不日我必将重返云国大败北襄,报贵妃赠刀之谊!”
听他这一番立誓,姬姒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平复着呼吸抑制住了想哭的冲动。
终是对胥黎行了一个云国的礼,颤声道:“多谢,有劳将军。我听闻皇上已为将军赐婚,就在此先行恭贺将军,祝愿将军能够与佳人偕老,此生白首不离。”
胥黎微微一怔,却没有多言,行礼答谢后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胥黎感觉心中多了许多异样的情愫。
他以为自己的心中从来都只有国家与军务,绝不会眷恋儿女私情。
可是看着一身缟素,面貌憔悴的姬贵妃,他的心中竟然会泛起一丝疼惜,当时若不是有其他妃子在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去安慰她。
而听见她对自己的祝福,胥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其实很想跟她解释一下,这赐婚并不是自己所愿。
可是为什么要解释呢?他该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说明自己并不愿意成亲?
她不该是自己能够觊觎的人,他们的身份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胥黎捂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猛然一掌狠狠地拍在旁边的树上。
碗口粗的树干“啪”的一声拦腰而断。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胥黎将军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将……将军?”
胥黎看他一眼,状似冷酷道:“没事,练练功。”
练功?谁家好人这么练啊?!
侍卫不敢多言,默默地离胥黎远了一些,生怕下一个被拿来“练功”的就是自己了。
胥黎回到了府上,守在门口的小厮急忙来报,说梁家小姐来找他,已经在侧厅等候了。
胥黎皱了皱眉,感到一阵头疼,不带一丝犹豫转身就走。
“胥黎将军!”
梁抒听力很好,大老远的就听见了动静,直接就跑过来找他了。
皇上一纸赐婚将这梁家二小姐赐婚给她,说什么她性子活泼,聪慧机敏,与他可堪良配,根本不考虑他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还没等胥黎开口,梁抒就抢先道:“上次来看望将军,就差点被拒之门外,今天我好不容易才进来了,将军又要赶我走吗?”
胥黎见她手上拿着一把长枪,是自己放在院子中的那一把,就知道她刚才肯定没有老老实实待在侧厅。
“自然不会赶梁小姐走,只是我这府中简陋,利器颇多,怕伤了梁小姐。”
梁抒像模像样地挽了一个枪花,装作没听懂胥黎的驱赶之意,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我还蛮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的。”
胥黎感觉头更疼了:“那就请自便吧。”
说罢就要走。
谁知梁抒一下挡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直言不讳道:“胥黎将军如此不待见我,是因为皇上赐婚,将军不愿意被强迫吗?”
她的眼睛十分明亮,不见一丝伤怀:“还是说,将军觉得我相貌丑陋,言语粗鄙,所以厌弃?”
平心而论,梁抒虽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相貌绝对不差,就算没有她姐姐那般的温婉,却也是明眸皓齿,十分灵动。
胥黎直视着她,脑中却闪过一个素白的身影,还有那淡淡的凌霄花香气。
他想了想,正色道:“我对梁小姐绝无偏见,也非有恋慕之心。只是我心中……已有她人,所以不愿耽误梁小姐,还请谅解。过几日我会亲自回禀皇上,撤去婚约,还梁小姐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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