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只是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宫女,他真觉得是万万不值的。
云笠的心随着帝王的沉默一点点凉了下来。
小狐狸眼中的光也随着宓奚这无声的沉默逐渐黯淡。
她平常看着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平日里对着什么都能大惊小怪的。
但其实,她是个很能认清现实的人。
比如她虽然难过宓奚不会答应她们的请求,但她是能理解宓奚的。
毕竟她是看过宓奚一生的沉浮的。
那些心机算计,刀光剑影,但凡错漏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而上一世的宓奚已经如此明智谨慎的情况下,却还是死于葬身之地。
他坐在那个位置,就注定了是不能有这样的怜悯之心的。
“皇上,奴婢知道这样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女是非常不值的,但换个角度而言,既然宫里已经出现了北疆的毒药,就证明这样的东西是随时可能出现在后宫的每一个人身上的,这一次侥幸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宫女中了毒,可谁也无法保证将来会是谁中毒,若是贵妃娘娘、闵妃娘娘、甚至是小主子不小心中了毒呢?”
云笠眼里似有泪光,“万一将来有歹人将此毒下给皇上呢?这也是未可知的啊,还请皇上三思。”
是啊,若是别人中了毒,那该如何?
宓奚手指微颤,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伏在他腿边的小狐狸身上。
简毓仿佛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也抬眼看他。
奇怪的是,简毓仿佛从这一双向来都是沉静如水的蓝色眼眸中看到了几分波澜。
【云笠说得也很有道理啊,宓奚应该会接受这样的说法吧,毕竟他还有统一六国的霸业要完成,要是将来不小心被下毒了,那也太可惜了。】
宓奚幽深的目光从小狐狸身上移开,再次看向跪在跟前的云笠:“朕知道了,一会就吩咐下去,叫他们去广寻名医。”
话音刚落的瞬间,云笠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她意识到这样是逾矩,立马又垂下头谢恩。
【唉,和我猜的果然没错,不过这样也是很好的结局了,至少花蕊不用白白等死了。】
宓奚听到小狐狸的心声,微微垂眸,眼底拂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他会答应云笠的请求,确实是因为云笠所分析出来的利弊,他确实不能不考虑到将来可能会有人,甚至是他不小心被下毒的情况。
毕竟北疆的断魂散,确实是无药可解,一旦得手,几乎就是倒数活命的日子。
但在云笠说出那一番话的瞬间,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并不是权衡利弊的分析,而是担忧和恐慌。
连人中了这种剧毒都难保性命,活不过七日,若是这小狐狸中了毒…
他不敢深想。
很快,皇榜就张贴在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不少人慕名而来。
当然,这些人是不可能直接进宫面圣的,必须要通过一番检验。
而宓奚也没有闲着,除了处理政务,他命人调查的下毒之事也有了眉目。
“你说这事是代修媛做的?”
王珏手里的拂尘攥得更紧了些,语气微顿,“奴才只是查到揽月阁的人偷偷在深夜去埋了东西,挖出来的东西确实就是那日被涂了药的芙蓉花,至于其余的…”
他没有顺着说下去,是因为他只奉命办事,不能开口给后宫的娘娘定罪,更何况这位曾经的恩宠,他也是亲眼见识过的。
宓奚淡淡抬眸,“查的时候可让人知道了?”
“没有没有,”王珏忙摆手,“奴才做事向来谨慎小心,绝不会出现错漏的,陛下放心。”
“嗯,”宓奚淡淡点头,直起脊背向身后的龙椅靠去,精致如画的脸上尽是淡漠,“那就去把代修媛请过来吧。”
半盏茶后,代修媛被请到了御书房。
她今日穿的是淡湖水色的如意月裙,梳了参鸾髻,云鬓旁斜插了一只玉燕珍珠步摇,其余就再没有点缀,看起来十分素淡典雅。
她轻声行了礼,宓奚抬眸看她,语气平静:“知道朕为何要找你吗?”
代菀抿唇笑了笑,“臣妾不知,但陛下近日都不常来揽月阁,想来是对臣妾恼了。”
她虽然是淡淡笑着的,但紧紧攥着锦帕的手已经出卖了她的紧张。
宓奚向来是不吃这欲拒还迎的一套的,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喜欢代菀,他只眉头微蹙,声线低醇而平静:
“你最近可有去过御花园吗?”
代菀心下微颤,面上仍旧柔柔笑着:“皇上不在的时候,臣妾略感烦闷,就会一个人去御花园逛逛,看看那里的风光。”
宓奚见她游刃有余,显然是一副不愿意主动交代的样子,便索性直接开了口:
“你不必再跟朕打这些哑谜了,直接交代,为何要吩咐小玉去埋葬那染了毒的花?”
代菀赫然抬头,膝盖发软:“臣…臣妾没有啊!”
“朕没有耐心戳破你的谎言,只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让小玉去埋葬染毒的花,你是不是故意在御花园里的花上抹了断魂散,想要置人死地!”
代菀对上宓奚凌厉如刀锋的目光,乍然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