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周到北院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院中灯火通明,老夫人年岁大了,眼神比以往差了许多,所以北院这边晚上点的烛火总是比旁的院子多了许多。
谢宴周到后,院子外的丫鬟眼尖的便远远看到了,连忙通知屋内的嬷嬷,迎了上去。
边走嬷嬷边说着老夫人最近的情况。
“小公爷,老夫人身体已经比几日前好了许多,今日午间还下床走动了一会。这两日已经如往日一般正常用饭了,不过今日大夫过来把脉,说前些日子哀伤过度,往后还需要好好养着,不能操劳。”
谢宴周沉默的听着,屋里的小丫鬟早已在一旁等着他进去的。
“老夫人,小公爷来了。”
见谢宴周大晚上还过来,老夫人便知道跟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听说昨夜贺氏大半夜去了祠堂,不过她以为是余氏来了让贺氏不开心,所以也没去问。
而且余月儿还是她找回来的,虽说是帮孙子忙,她也没脸面问。
她倾身说道。
“快让宴周进来。”
谢宴周进了屋,便见老夫人靠坐在罗榻之上,脸色眼瞧着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他挥退下人,随即拱手道。
“祖母。”
“快快坐着。”
老夫人一脸喜色的让他坐下,这几日来,第一次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的孙子。
几日不见他又憔悴了许多,眉眼间带着倦色,想来也是这半个多月他没有一刻可以停歇,心理身体双重负担。
“前些日子你要忙楚玉那孩子的丧事,现在既要上值,还要打理府中内务,另外还要想着救谢琰的法子。宴周,你年纪轻轻既要承担起国公府的重担,又要为许多事劳神,祖母看着也格外心疼。”
“听说昨晚你一夜没睡,今日下值了又急匆匆的来找我,祖母猜你昨夜反复斟酌,已经做了决定,对不对?”
谢宴周神色带着疲惫,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若说谢琰作为庶子,母亲又是烟花女子,所以家族中的人厌弃他,仿佛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他是姑母和他爹拼命护着才保下的孩子,若是祖母知道这么多年刻意对他不闻不问,结果却是这个,该有多痛心。
若说谢琰走到这一步,没有国公府的原因,他们自己也不信。
挣扎了片刻,他还是开了口。
“祖母,昨日余氏我见过了。如原先孙儿的猜想,谢琰是姑母的孩子。”
老夫人原本还含笑的听着,听到这句时,眼前一黑,甚至出现短暂的耳鸣。她呼吸跟着急促起来,有些不可置信捂着胸口,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仅有一儿一女,清儿又是妹妹,家中所有人都宠着她,可她性子却不骄纵,自小懂事又聪慧。
清儿那时还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女娘。明明进宫不是一件好事,全家人因此愁眉苦脸的,她却为了让大家不要担心,每日开开心心的。
进宫前的半个月,她特意为家里的赶制了许多衣裳。说是怕往后即使做好了衣裳,也不好带出宫来,其实众人都明白哪是不好带出来,是怕进了宫,没命再做这些了。
进宫那日,外头下起绵绵细雨。清儿红了眼眶颇为不舍,却还是细细的叮嘱老国公爷平日要少饮酒,叮嘱她处理内务不要太累。还说着当今官家年轻力壮,乃是大好儿郎,她能进宫,也算是她的福气。
后来,她的一双儿女都接连没了。
有时她在想,是不是她将一双儿女培养得太过知礼良善了,或许,骄纵狠戾些更好。
此后她很多年都处在这种困扰中,每每半夜惊醒,就开始怀疑自己,只觉得愧对一双儿女。
她眼神幽幽的盯着烛光,却脑子混沌,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祖母、祖母。”谢宴周有些担忧的喊着,见老夫人始终未答,正准备出去叫大夫。
老夫人一手扶着心口,一边摆手,她声音沙哑哽咽,说道。
“宴周,祖母没事,你继续说吧!”
谢宴周看着老夫人的模样,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
“那余氏说她孩子生辰是五月初七晚间,而恰好三皇子的生辰是五月初八早晨。”
“至于两人为何会相隔不到一日接连产子。孙儿估计是因着姑母和我爹担心耽误几日孩子长开了会与刚出生的孩子不同。所以在余氏生产后,姑母便马上喝了催产的药。”
“我爹可以进入宫中,于是给那孩子喂了安眠的药带了进去。姑母发动前,那余氏的孩子应该已经进了宫。等姑母的孩子生下后,父亲便伪装一番直接将姑母的孩子带走了。”
老夫人想到她女儿生产后便落下了病根,急切的问道。
“我记得当日说是你姑母晚间做噩梦吓到了导致发动,明明离她的产期还有半月。你说会不会因为催产,所以你姑母身子也出现问题?”
“这个我无法判断。”
“那官家是怎么知道谢琰的身世?”
“姑母当年身边知晓这事的人并不多,按照他们早已计划好的。当时生产时可能随意找理由将宫女赶了出去,让她们在外殿候着。接生嬷嬷虽然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