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等谢琛他们回来的第二日,老夫人便派人将府内南边的一处宅院修缮起来。
起初徐氏还有些疑惑。自她嫁进府,都没见过这样兴师动众了,要不是老国公爷不会死而复生,她都以为府中又要出位爷了。
谢琛也没和徐氏透露口风,他回府后便自行温习,徐氏问起,只说寻常放假。
徐氏见小公爷谢宴周以及谢琰都回来了,便也不做它想。
老夫人想得长远,既然承诺要给周大人养老,住处满意自然是一件大事。且国公府也不缺银子,现在国公府地方大,子嗣少,开辟出一处也不算难事。
周大人临近来国公府前,老夫人又向宫里递了牌子,琢磨着找太后娘娘诉诉苦,将周大人这件事在官家面前过个明路。
太后虽是官家生母,却是先帝年岁大时才入宫,没经历过什么宫斗。入宫不到一年便生了庆和帝,当初先帝已及冠的儿子都好几个了,所以这个弟弟谁也没在意。
无人关注先帝又宠着,倒将太后性子养得单纯了些,也没有宫中人那些惯有的圆滑。只是这几年身子不便,很少见客。因着太后娘娘好说话,所以也是老夫人第一时间想着去求见太后的原因。
宫里很快回了消息,翌日辰时,老夫人便坐着马车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宫内,老夫人身着庄重大气的诰命服饰,微红着眼,不时用帕子抹着眼角,轻声说道。
“娘娘,老身请周大人去我府上授课,实在不是为了探听什么,只是我儿在宴周五岁时便身亡,老公爷受不住刺激,也没了。”
“老身自然要为他们守着这个家,现在眼看着宴周长大了,年后便要科考。可是国公府却没个提点他们的人,官场上哪和书院是一个道理,也是没有办法了。”
说完便低头静静抹泪。
太后看着坐在下侧的老夫人,这几年不见,明明跟她年岁差不多,却已经略显苍老。她其实也有些不安,因着她觉着老夫人这份苍老跟她也有些关系。
老夫人原先有一个女儿,名为谢清儿,进宫后得官家宠爱,封为和妃。她也挺喜欢的,那女子安静招人疼,平日也不爱挑拨是非。
却在生产后不久便没了,连带着刚出生的五皇子也没了。
其实她隐约觉着,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隐情,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连带着生的孩子也身子弱,自己也没了。
她虽然没经历过复杂的宫斗,但她看过话本。
不过这些事情,儿子也说皇后查过,并无问题,她也就不能再说什么。毕竟儿子和皇后伉俪情深,这后宫众人又是难得的和谐,万一真是那和妃福薄。
已亡之人和自己儿子后宫孰轻孰重,她还是知晓的。能在宫中待这么多年平安抚养儿子长大,也是她惯会装聋作哑保全了她们母子。
可是后面老夫人的儿子国公爷正值壮年,又是为官家挡箭而亡,这才导致国公府连个正经教导孙辈们的人都没有。
她见过国公爷,是个大气的男儿,长相气度无一不凡。那样年轻的人就这样没了,一儿一女都折损在这里。见老夫人这样恳求,她实在也无法说什么。
晚间,等官家来陪太后吃饭时,便向官家提起了此事。
庆和帝十六岁即位,励精图治,庆朝也算发展得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
他身着圆领鸦青色暗纹常服,头发金冠束起,看着才三十多,身上尽显成熟男人的俊朗,步履矫健。
听着太后说今日定国公府老夫人来了,他有短暂的沉默,又自然的端起茶杯。帝王早就练就了不会喜形于色,太后作为他的母亲,却察觉到了。
庆和帝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女子,他当年风华正茂,有着壮志豪情,要将父皇留下的江山弊端尽数革除。可是即位两年,才发现有太多无奈。
随着而来的便是扩大后宫,他与皇后少年夫妻,自然是不愿意,却无法抵挡前朝的声音。
那人也跟着别的世家贵女进了宫,庆和帝现在想起来,却不记得她进宫时的音容了。
只记得她是一个很温柔很腼腆的女子,因着她不爱说话,也不求宠。他那时还没现在这样可以一言堂,不能独宠皇后,所以便经常去她房中坐坐。
作为皇帝事务繁忙,太多的事牵绊住他,不管去哪里,谁人不有私心,谁人不求宠。来她这边坐坐反倒成了他休息之处。
然后她便成了人家口中的宠妃。
她入宫第三年,他早已习惯了她,习惯她的温柔,习惯她就算在床榻之间也不爱出声,只是他有时生气用力了些她才会低声哀求。他习惯了她,却也不爱她。
入宫第五年,明明喝着汤药,她却怀孕了,可惜没有保住。他看着她面色惨白,身下的血浸透床单,又听着她在屋内痛哭失声。
内侍禀告,是一个五个月大的男婴流下来了。他当时木然片刻,觉得可惜,又觉得不可惜。毕竟他和皇后的长子还小,才七岁,难保她生下了孩子不会有旁的想法,他喜欢她简单些。
喜欢,想到这里,年轻的帝王又沉默了。
入宫第八年,她再次怀孕,这次怀孕,她比以往更加小心,庆和帝能看出她眼底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