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兰清荷就只能跪着,双膝拖在地上,一点点挪了过去。
皇帝勾住她的手指,女人的手就这样松开了身上的褥。不薄不厚的被子丝滑地坠下,落在她脚边。
一览无遗。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双肩发颤。
“朕似乎记得,你的父亲叫兰青之,先前曾创办过青岚书院。”
兰清荷的身上很凉,凉得她想瑟缩,却又担心殿前失仪、前功尽弃。皇帝目光垂下,落在她胸前,喉间的干涩让其再度伸出手,将她胸前遮挡的青丝拨开。
他将话本子掷在一边。
“过来。”
……
明瑄五年秋,圣上突然下诏,重查当年青岚书院一案。
与此同时,京中各大茶坊、戏院里,纷纷上演了“朝廷重臣仗势欺人、以莫须有之名查封江南书院”的戏码。
同月,郢王被查。
一场秋雨一场寒,再一场秋雨落下来时,兰芙蕖站在宗罪寺正门口,看见父亲终于走出那一间潮湿阴暗的“牢房”。
他的步子很慢,身形亦佝偻着,需要一根拐杖来支撑着行走。
只一眼,兰芙蕖就看见爹爹腿上的护膝。他身上的衣裳很破旧了,护膝却光洁如新,像是被人刻意保护着。见状,她眼眶一酸,走上前将父亲的胳膊扶住。
“爹!”
兰青之抬眼。
不光是兰芙蕖,安姨娘、兰清荷,都站在一辆马车前。四年半的时间,每个人都改变了太多太多。他的两个女儿都已亭亭玉立,而安氏已垂垂老矣。
五年前,她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
现如今,姨娘鬓角边熬出了白发,一双空洞的眼,在看到兰青之时终于露出些光彩。她走上前,含泪唤了句“老爷”。
兰青之哆嗦着双唇,良久才怔怔地应了声,“姝娘。”
只这一句,让姨娘哭成了泪人。
当年青岚书院一案也在京城掀起了不小风波,如今兰家沉冤昭雪,再次引发轰动。郭琮懿等郢王党羽接连落马,在沈惊游的协助下,幼帝从上到下肃清了一波党政邪风。
虽不是中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月亮总是圆的。
因是家宴,除了爹爹,座上就只有她、二姐和姨娘。即便如此,兰芙蕖却丝毫不觉得冷清。
四个人,五对碗筷,一把椅子空着,兰芙蕖知道父亲是在等谁。
她始终没有告诉父亲,兄长投靠了义邙,如今已离开大魏了。
兄长不光是父亲的养子,更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父亲几乎将全部心血都花费在了他身上。
看着那把空落落的椅子,兰芙蕖亦是百感交集。众人殊不知,兰府之外,有一青衣之人于府邸前来回踯躅。
满京城流传着兰家翻案,闻言,他唇角边带了些笑,伸出右手,欲叩响大门。
手刚伸出去,他忽然顿住。
与此同时,似乎某种感应,兰青之朝大门那头望去。他手里执着筷子,等了许久,迎接他的是悄无声息的府门。
月上梢头,凉风徐徐。
饭香扑鼻,温热的雾气徐徐升腾,终于,父亲偷偷擦了把泪,决定不再等兰旭。
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兰芙蕖努力说着近日开心的事,余光却瞥见二姐有些心不在焉。
说着说着,众人聊到了她与沈蹊。
听到“沈惊游”个字,兰青之的筷子微顿。
姨娘生怕他对沈蹊还有嫌隙,赶忙说起沈蹊的好话来。从驻谷关再次相遇、到惩治柳玄霜,再到北疆、清凤城……兰芙蕖看着
,父亲微垂下双眸,他凝视着手边的茶杯,须臾,轻轻叹息。
“姝娘,你不必说了,沈蹊这孩子前阵子找过我。”
他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俨然没有当初那份对沈蹊的排斥。
见状,兰芙蕖与安姨娘都放下心来。只瞧着老爷子又兀自倒了杯热茶,攥着杯子凝望向坐在正对面的女儿。
“蕖儿,说好了是家宴,侯爷他怎么没来?”
兰芙蕖一怔,赶忙从座上站起:“他、他在书房看书,我这就去唤他来。”
姨娘笑逐颜开,朝着她点头:“快去。”
走在庭院间的小径上,兰芙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家里人终于接受了沈蹊,这让她的步子不由得也轻松起来。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来到书房,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她觉得奇怪,又敲了好几下,门那头依旧无声。正疑惑着,一名侍女走上前,道:
“夫人,大人傍晚时收到一封拜帖,如今拿着帖子出府去了。”
“拜帖,何人的拜帖?”
“奴婢不知,看样子,好像是大人的旧友。”
旧友?
兰芙蕖颔首:“我知晓了,你先下去罢。”
许是沈蹊考虑着今夜他们一家人用膳,便独自在外与好友赴宴了。
罢了。
她理了理衣裳下摆,走出院门时,府邸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外头怎么了?”
是何人造访,怎这般大张旗鼓的?
然,不等兰芙蕖去探寻,远远见着几个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