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旁骛,诚心发愿。
看似简单,只是做到这八个字谈何容易。
我打小就是上蹿下跳的皮猴子,脾气一点就炸,除了部分遗传原因,更多是受我体内的毕方之灵的影响。
毕方补全了妘素集齐的残破魂体,并令我开智,平心而论,我之所以能成为我,它占了很大功劳。
对于前段时间,它不顾及我肉体凡胎,随意霍霍令我致伤,我其实已经不气了。
见到它,我仿佛对镜自照般——
大呼小叫,睚眦必报。
敢爱敢恨,不喜计较。
很多时候真的挺令人讨厌的。
温也之前让我打坐静心,练习吐纳,我多半心猿意马,坐着坐着就犯困。
实在坐不住,就耍赖撒娇,温也只能无奈叹气,并不苛责。
现在我久久不能入定,满脑子胡思乱想,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恨之前的不努力。
心性不定,是我修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吧。
想到这儿,我肩膀一沉,毕方轻蔑道:“乐小麦,你心性不定休要怪在本鸟头上!”
我依然跪拜,头触蒲团,不敢起身,小声反驳道:“那你也占了一半的功劳,你别说话,我要静心跪拜……”
默念宝诰三千遍。
“切,像你不得要领的默念宝诰根本无用,念你要去这老太婆地盘的份上,本鸟就点拨你一下。”毕方沉吟道,“世人所以不能造道者,为物欲所眩也,绝欲之要,必先忘物我。”
“忘物我者,内忘其心,外忘其形,远忘其物。三者既忘,复全天理,艮止之义也。”
“本鸟传授你静心经中的两句偈子,先通达忘我,再默念宝诰,必能心能愿想。”
我静静听它在耳边低语,见与玄门早课常诵的《清静经》相似,好奇问道:“这和世间流传的清静经有很多地方雷同……”
却多了不少玄妙之处。
毕方得意哼笑:“你可知这经即传自瑶池金母?当初太上道祖见世人生居劫浊之中,食着物欲,昧了本初之性,忧道之失,西游龟台时为金母说《清静经》以期开化世人,诱引知其本末。”
“后经金阙帝君、东华帝君等转传至葛仙翁,葛仙翁记录方流传于世。”
“只是这经在布世传诵时,最重要的开悟偈子被抹去,有道是,经不可妄传,恐泄露了天机,我教授你的,便是那被抹去的一部分。”
我有些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它亲耳听到过?刚才它还叫金母老太婆,这家伙不会和昆仑有什么渊源吧。
毕方呵斥我道:“问东问西,心有杂念!你还想不想见到小狐狸了!”
当然想!我心里坚定回复这肥鸟,却没有再说话。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经毕方的点拨,我好像慢慢摸到要领,心思渐渐沉寂下来……
人能常清静,天地息皆归。
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宝诰,周遭的世界仿佛不存在,原本被从窗匛照射进来的阳光熏得暖洋洋的后背,突然一凉。
有风吹过,还有凉飕飕的冰晶滴落。
我缓缓睁开眼,长桌贡品和宝相庄严的神像不见,就连身处的厢殿都不见。
周围白茫茫一片,狂风呼啸,漫天飞雪。
这是哪里?好冷啊……
毕方展翅,红色羽毛垂地,站在我的肩头,将我包在它的羽翼之下。
从远处看,我就像披了件红色的羽衣铠甲。
红艳似火,金色溜边。
羽衣下面暖和异常,我扭头看向因为畏惧风雪将头扎进翅膀下的毕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下。
我诚心诚意地对它道谢,万万没想到,我俩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
“本鸟最讨厌昆仑的雪!乐小麦快点走!”它很会破坏气氛,催促道。
我把脸也埋在毕方的羽毛下,看着茫茫雪山,不知所措:“这里没有任何标识,咱们去哪儿啊?”
这里到底是仙境昆仑之丘,还是国境边界的昆仑山?
“默念那么多遍宝诰是干什么吃的?金母理于西方……”它用鸟喙夹住我的头发,让我往左边走。
茫茫雪域,天际灰朦,万物不生。
我如同浮游,纡缓于雪絮荧砾间,迎着呼啸风声,积雪没过膝盖,艰难前行。
不知该走多远,不知彼方在何处。
尽管有毕方的羽衣和离火的温度,可难抵壮阔冰寒和高海拔缺氧。
渐渐我意识越来越薄,神思颓滞,在不知道摔倒多少回后,终于再也爬不起来。
躺在料峭极寒的山峰上,绝望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是我修为不够,所以触摸不到法门?
还是我不够虔诚,所以尊神不愿怜悯?
温也,我该怎么做?
好冷,好想睡觉……
就在我自暴自弃准备合上眼时,冻得已经麻木的手指像是摩挲到什么。
缓慢扭头,一抹湛蓝色映入眼帘。
我看了许久,确认不是幻觉。
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