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生没有接收到他的喜悦。
锁着眉,似在纠结。
只是无人可以看见。
若这一切都只是虚幻一场,为了他放弃所有,真的值得吗?
乔木好像共情能力很强。
情绪跟着平缓。
“穆先生。”
“在。”
“你再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都……”
“不好。”
穆先生抽回手,大步离去。
乔木失落,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明明自己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自那次穆先生无故失踪又无故回来,两人之间便产生了隔阂,即便谁都不愿提起,但谁心里都明白。
他们终有坦诚的那天。
只是乔木很恐惧,好像要是那天来临,就是真的破镜难圆了。
他想活在他编织的梦里,要是外面的肮脏自己不足以承受,那就一直骗着他好了。
哪怕死,他都不想听到他给他讲述所有事情真相。
但他不知,那个编织梦境的人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与痛苦。
那人面对的不过是梦里梦外的双重冲击,需要在痛苦中保持清醒,在梦境中置身事外。
那人看似掌握全局,也有能力掌控全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不能干预。
除非是神,断情绝爱,不然剩下的只是无尽痛苦。
无能为力,往往更能击垮一个人,若有机会重来,他或许更愿意被利用。
夜深人静。
穆先生终是来到那个门前,只静静站着。
他这面具戴了多久,他自己都快忘了,只是每晚总要看上几遍,好像这样就能保持清醒,不会迷失。
禾汝的到来让他模糊的边界感,再次清晰。
控制不住,那便不再控制,逃离或许不是软弱。
狠不下心,那就换个人,至少能做一次选择。
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是他真的甘心吗?这么多年的努力,真的要就此放弃吗?
这个地方他不想再待。
好像只要换个地方就能逃避所有,好像为让结果产生,过程就真的不存在。
良久,一动不动,直到屋内熄灯,方才离去。
乔木推开门,看着早已消失在视线范围的空旷,强烈不安萦绕。
他有什么苦衷?要是离开能让他好受些,那便走吧。
毕竟自己从未被坚定选择,不过是再习惯一次罢了。
失魂落魄的关上门,顺着门滑坐在地。
地上的冰凉透过皮肉,传到内里。
似有所感般,起身便想开门。
手顿在门上。
有什么用呢?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
自己怕是装不出来。
但,要是开口挽留,他会不会留下?
终是怀有一丝希冀,推开门。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
两人皆不知如何言语。
时间仿佛静止。
乔木鼓足勇气。
“我睡不着,你能留下吗?”
此言一出,空气里弥漫的是无尽的寂静。
乔木亮闪闪的眼神黯淡,什么也没有说,只退回脚步,拉上门。
只有一个缝隙时,穆先生的手拉住门。
说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句俏皮话:“你门开的这么小,我还能变成苍蝇飞进来吗?”
但听在乔木耳中,这可能是一点小小的安慰和福利吧。
自己又在期待什么?
过了今晚,只有今晚了。
两人睡下,谁都没有说话,但谁都没有闭眼。
乔木为穆先生掖好被角,便侧身对他,不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
穆先生辗转良久,终是叹一口气。
手在他肩膀轻拍,转身睡去。
呼吸平稳,乔木才敢动一下,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砰砰直跳的心脏表达着他的不平静。
不过都是最后一晚了,被发现了又怎样?
心中没了忐忑,行为也就无畏许多。
手在面具边缘徘徊,几度欲拿开,都被生生控制住。
困到不行,但还是不敢闭眼,只要闭眼再睁眼,他就会消失在这里。
恨不得将他揉进骨子里,再也逃不走,永远属于他。
只是比起那如影随形,却只是念想,他更希望他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活力的人。
哪怕他远在天涯,只要自己知道他一直安好,就会满足。
穆先生被乔木勒的太紧,呼吸不畅,便会醒来。
睁开眼便可看见,直直看着自己的乔木。
“怎么还不睡?”
极尽沙哑的声音从乔木口中传出。
“睡不着。”
穆先生没有挣脱这个几乎让自己窒息的怀抱,安抚性的轻拍着他的背。
“我在,快睡吧,我看着你睡。”
乔木不想闭眼,因为怕就此沉睡。
充满血丝的眼睛顽强的睁着,好像在无声的告诉穆先生,自己真的睡不着。
见他满眼的血丝,及一晚就冒出来的青涩胡茬,脸上写满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