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见孟流景一副不顶事的模样,弯腰一把将裴清光抱起,大步朝屋前走去,孟流景后怕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架子,忙起身跟着叶子朝屋里走去。
进屋后,叶子将裴清光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扭头看向孟流景:“你家阿妹你知道该怎么照顾吧?”
“自然。”孟流景忙应声。
“我去做些吃的,水在桌上,自己倒。”叶子说完这话大步流星朝屋外走去,丝毫不把两人当外人。
直到叶子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裴清光才偷偷摸摸睁开眼睛,孟流景双手叉腰站在床边,自上而下俯视着床上的裴清光。
“看我干嘛?”从裴清光的视角看去,孟流景这姿势活像庙里供奉的罗刹。
“听说前些日子宫里又搜罗了一批戏班,真应该把你也送进去。”孟流景嘴上凶巴巴吐槽,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裴清光坐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间屋子不大,所用家具均为木质,只是看起来木头的形态有些奇怪,倒与院中那小船的木材十分相像。
孟流景倒完水转水,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腿,发出“砰”的一声,裴清光正想调侃,却听到耳边突然响起孩童的哭声。
狭小的房间里,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裴清光忧心妖物出现,手朝腰间摸去,可那里却空空荡荡。
孟流景抬手指了指裴清光身后,裴清光警惕回头,这才发现在床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床,床上正躺着一个婴儿,看起来是被方才的响声惊醒,张牙舞爪地嚎哭着。
裴清光探身在小孩身上轻拍,小孩的哭声停了一瞬,待到看清眼前这个陌生人后,哭声更加响亮。
叶子闻声急匆匆跑进来,径直奔向小床边,将小孩搂在怀里又抱又颠,温声细语劝了好久才止住哭声,咳嗽着靠在叶子怀里。
“这是你的孩子?”裴清光见那小孩看起来不过月余,若是在京都,母亲多半还躺在床上或是在家里做些零散的活计,多半不会像叶子那样有力,还能扛着自己东奔西跑。
但叶子却点点头,幸福道:“这是我的女儿。”
裴清光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自己真不是人,竟然让刚生完孩子不久的人背了自己半天。
孟流景凑上前,探头看着叶子怀里的小孩,小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停下的哭声忽然再次响彻天际。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孟流景忙向叶子解释。
“小孩子嘛,总是这样。”叶子温柔笑笑,轻轻拍向孩子的后背,孩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而是继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孩子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裴清光和孟流景在这期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经意的事又将孩子吵醒,直到叶子将孩子放回那张小床上,两人才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
叶子站起身,伸手指了指门外,用口型说道:“出去透透气?”
裴清光点点头,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牵着孟流景的衣袖垫着脚尖小心翼翼挪到了屋外。
屋外是先前两人都没来得及留意的前院,此刻院子正中用一个铁架架起了一口铁锅,锅下是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木柴,裴清光踮起脚尖朝锅里看了一眼,一条体型不小的鱼正躺在锅里洗它鱼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热水澡。
叶子拎了两把椅子放在他们身后,自己则走到锅边,抄起一旁的锅铲搅了搅,又拿起一个木盖盖了上去。
“这边没什么好东西,只能炖点鱼汤招待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叶子将锅铲放在木盖上,双手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坐到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
院门外,远远有几个女子抬着一艘小木船朝这边走来,孟流景探着身子好奇地向外看去,叶子瞥了一眼,轻声解释道:“那是花娘的船,她前些日子刚没,这船在海上飘了好些天,看样子是她姐妹的姐妹伴回收了。”
“姐妹的姐妹伴?”虽然孟流景之前就在当衡口中听到过姐妹伴和姐妹会,但此刻还是难以理解叶子口中这弯弯绕绕的说法。
“花娘有几个个关系不错的姐妹,其中两个听说几年前结伴跳海没了,剩下两个前些天随她一同去了,”叶子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透过村中层层屋舍,隐约可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就在那里,趁涨潮的时候身上绑着石头跳了海。”
裴清光想起钟阿妙和菲娘的故事,或许叶子所说那两位几年前结伴跳海没了的姐妹就是她们。
但是……
“你们这里经常有人结伴一起自杀吗?”裴清光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冒昧,但叶子看起来不拘小节,兴许只有她才能给出真正的答案。
叶子果然不在意裴清光的直白,摸着手上的银镯缓缓开口:“这里的新嫁娘有许多规矩,若不是我与官人在草原有过几年快活日子,也许我在这里也撑不下去。”
叶子说到这里抬眼望向裴清光,见裴清光视线扫来,狡黠地朝她一眨眨眼:“之前我不是跟你们说我官人出海了嘛,其实没有,最近海上不太平,大家都不敢出海,我官人是去城里打零工赚钱去了,他说等他攒够钱就把我们娘俩从村子里接出去,再也不要过这种憋屈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