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光应了。
此事虽与妖事关联不大,但当衡所说的天下女子让裴清光愿意一试。
深夜,萦风和裴清光并排躺在床上,屋外雨势不减,雨滴被风吹拂着四处飘摇,从没关紧的窗缝间飞了进来,落在窗前的梳妆台上。
“我去把窗户关上吧。”萦风边说边坐起身,正要下床,却感觉胳膊一沉,裴清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随它去吧,这时节,关窗太闷。”屋里有些闷热,裴清光的声音也闷闷的。
萦风听话地躺了回去,闭眼听着耳畔的雨声:“那你的梳妆台可要遭殃了。”
“那也是明天的事,”裴清光扭头看向萦风,“明天止戈他们会把你的本体送来,你想好种在哪了吗?”
萦风侧头回望:“古井旁边吧,当扈和孟流景总说夏天那古井的水都晒热了,正好让我的本体在那里遮阳。”
“但你是柳树,种在那里的话,井里都是你的柳絮。”
萦风傲娇:“不可以吗,柳絮可是能入药的宝贝。”
裴清光伸手盖住萦风的眼睛:“当然可以,早点睡吧,明天有的忙呢。”
萦风伸手摸索着给自己和裴清光盖好被子,裴清光正要松手,就听萦风问道:“你们又要走了吗?”
裴清光有些诧异,轻轻收回盖在萦风脸上的手,萦风正用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裴清光心虚地转回头,对着天花板点了点头。
萦风了然,伸手为她拢了拢被子,“睡吧。”
裴清光握着被角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都没睡着,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却发现萦风一直都在对着天花板发呆。
裴清光再次闭上眼,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萦风侧头看了裴清光一眼,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的幻听,没敢出声追问,直到看见裴清光攥着被角的手用力到指节都开始泛白。
一下,两下,三下……
裴清光感觉到萦风正像哄小孩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肩膀,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本想学她那傲娇模样瞥上一眼,却在看到对方温柔关切的目光后鼻子一酸,一滴泪不争气地砸向枕头。
“你总笑我胆小,动不动就被吓哭,却忘了十年前你是最爱哭的那个,每次都要我哄上半天。”萦风的语气里是温柔的笑意,脸上却挂满了心疼与不忍。
“如果以后我不在了,灵脉要怎么办,那些受委屈的妖怎么办?”裴清光对着天花板瞪圆了眼睛,硬是把眼泪都憋了回去。
萦风是最见不得裴清光落泪的,但最近几年,她又确确实实想让裴清光酣畅淋漓地哭上一场,虽然裴清光永远是一副天塌了她也撑得住的模样,但萦风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裴清光逞强的念头在苦苦支撑,她是看着裴清光长大的,最知道真正的裴清光是什么样子。
但她不能拆穿裴清光的逞强,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我和当扈,还有孟流景,我们三个会一直守在这里,继续做裴记该做的事,继续完成裴家的职责,直到未来某天,你像肖风那样,以另一个身份回到我们身边。”
“可那时的我就不是裴清光了,”裴清光翻了个身,面朝萦风,“我会忘记你们,忘记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我们就一起创造新的记忆,”萦风也翻身面向裴清光,“或者干脆一点,让孟流景闯进你梦里,把我们这一世的故事在你的梦里完整演一遍。”
裴清光认真思考了此事的可行性:“那你们一定要找到我。”
萦风举手起誓:“我保证,只要我们三个还在,就算遍寻人间也会把你找回来的。”
裴清光心头一暖,浑身都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萦风被她感染,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早点睡吧,明天我和孟流景要去当衡说的那个小渔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裴清光裹紧了被子,这床被子还是萦风刚到酒馆没多久时送给她的,里面用柳絮填充,加上萦风略施小计,让这床被子成了夏日贪凉者的好东西。
萦风本也打算就此睡去,鬼使神差又多问了一句:“这一年你那么频繁地去接各种妖事,是不是在为诅咒做打算?”
从前的裴清光虽然也为妖事忙碌奔波,但偶尔也会给自己放个长假,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但从今年开始,裴清光几乎为妖事到了不眠不休的程度。
“算是吧。”裴清光含糊应了,蒙着被子翻身面向墙壁,将萦风的追问隔绝在身后。
萦风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伸手扯住裴清光的被角狠狠一扯:“你倒是给我留点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