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光起身快步走到门口,脚下是被当扈清扫的十分干净的石砖,孟流景则站在门槛外的石阶上,两人隔着门框,安静地对望。
“修梧一直在做和我一样的事情。”裴清光后知后觉,为何自从孟流景加入酒馆后,从前那些小妖的委托就少了许多。
孟流景低头望向裴清光,一言不发。
裴清光直直盯着孟流景的眼睛:“他收取的报酬是什么?”
“精血。”孟流景言简意赅。
“为什么?”
“修炼,”孟流景迈步想要走进酒馆,却被裴清光的身影拦住,只得继续站在门外解释,“修梧如今是貔貅一族的族长,但凭他的能力还无法很好的保护族人,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提升修为。”
“是你教他这么做的?”
“是。”
裴清光无话可说,转身坐回了前厅正中的桌旁,孟流景在门外犹豫着抬起脚,却始终不敢迈进大门。
裴清光给自己倒了杯茶,抬眼望向孟流景:“我这里门槛不高,绊不倒你。”
孟流景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好,”裴清光站起身,拎着身后的椅子坐在门口,抬头望向孟流景,“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世人眼中,貔貅是瑞兽,但事实上,他们也是一群猛兽,”孟流景有过混不吝的时候,也有过不可一世的时候,唯独此刻,是从未有过的真正的小心翼翼和委屈,“如果放任他们自己生长,以修梧当年的处境,变成第二个饕餮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想,如果用裴家的方式去引导他,或许可以让他长成一个不那么坏的家伙。”
“为什么要在京都?”裴清光之所以留在京都,完全是因为灵脉生长于此,但貔貅却没有这层束缚。
“四百年前闹事的真凶虽然已经销声匿迹,但未必不会是像我当年一样陷入昏睡,”孟流景抬眼坚定的望向裴清光,“我能醒来,他也可以,到那时候,裴家势必又会成为他的目标,你需要一个掩护,一个分散火力的靶子。”
“所以我在城南开了福宴楼,”天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修梧的身影从路的尽头缓缓走来,“裴家大义,承其恩者万千,但做活靶子这种事,只有貔貅一族干得,我们本就是猛兽,便是杀人杀妖又如何。”
修梧自暗处走来,远远看去只有一道魁梧的身形,配上他所说的话,这气势与孟流景如出一辙,待到走近了,裴清光才发现修梧正咧着大牙,双手环抱一坛酒,满脸憨厚。
“福宴楼新配的一款果酒,我送来给裴娘子尝尝。”修梧乐呵呵地将酒放在酒馆门口,顺手就揽住了孟流景的肩膀。
孟流景对裴清光有好脾气,对修梧可没有太多,更何况是眼下的境遇。他侧身甩开修梧的手,没好气地问道:“豚鼠是怎么回事?”
“什么豚鼠?”修梧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个天竺鼠?”
孟流景的沉默说明了一切,修梧挠了挠头,坐在门槛上解释道:“他孩子丢了我就派我家那些小家伙去帮忙找,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妖气的失踪是怎么回事?”孟流景又问。
“这个我之前也不理解,你们来酒楼之后我就让修安去调查了,应该这两天就会有眉目。”
孟流景听到修安的名字就猜到了修梧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但他并不打算在现阶段就让裴清光知道,毕竟以裴清光的菩萨心肠,未必接受得了貔貅一族的行事作风。
“静和坊,最近多去看看。”孟流景说出这话,一方面是指路,另一方面是暗示修梧不要在裴清光面前说出更多关于修安的事情。
“行,”修梧扭头看向裴清光,“裴娘子,这酒你记得喝。”
裴清光扫了酒坛一眼,点点头便又说回了正题:“豚鼠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我就觉得挺好玩的,”修梧缩着脖子双手捂嘴轻笑一声,“来宝他爹你们见过了?”
孟流景:“说重点。”
“就是来宝他爹带着来宝出去玩,结果来宝被个卖灯笼的吸引走了,接着就迷路,俩人走散了呗。”貔貅说完顿了顿,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这小豚鼠竟然叫来宝,这不鼠来宝嘛!”
很冷的包袱,裴清光无语,但人无语到极致会笑,所以裴清光笑了。
“不过今天我不是让修安去帮我打听妖气失踪这事了嘛,”修梧乐完了又继续开口,“你们知道蛇族的镇魂铃吗?”
脑海中浮现大理寺夹层里的铃铛头骨,裴清光痛苦地闭上眼睛,试图甩开脑海里的画面。
孟流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望向修梧,修梧尴尬地挠了挠头,心虚问道:“你们……知道啊?”
“何止知道,还见过。”裴清光睁开眼,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修梧又挠头:“那镇魂铃不翼而飞的事你们也知道?”
何止知道这个,他们甚至知道现在那镇魂铃正在白老翁手上呢。
裴清光的沉默让修梧心下惴惴,他下意识又要抬手挠头,孟流景一脚踹在他的手肘上:“再挠我就把你头上那几根毛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