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翁是在三年前得知山上出了个器灵的。
那是个秋天,霜降刚过,风卷落叶,将上山的路盖了个严严实实,白奶奶惦记着想采些霜冻后的荠菜回来包饺子,白老翁便背了背篓出门,踩着一地枯叶深一脚浅一脚朝山上走去。
登山的人总会随身带个水壶,偏那日白老翁着急出门,将水壶落在家中,好在山中有溪流,虽然秋日的溪水已有了寒凉之态,但对于妖来说又实在算不得什么。
白老翁躬身在溪边喝水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拿着一个竹制的水筒朝他晃了晃,白老翁道了声谢便接过牛饮起来,直到水筒里滴水不剩,白老翁才得空看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的男子,容貌粗犷,鬓发浓密,见白老翁回头来看,便立刻转身摆了摆手:“水凉,喝热的。”
白老翁到底是修行多年的老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人的不同寻常,却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试探着发问:“我在附近住了多年,还从没见过你,你是新搬来的吗?”
男子歪着脑袋似乎在理解这段话,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开口:“嗯。”
“就住在这山上?”
“嗯。”
“那我们也算是邻居,我们村大家都叫我白老翁,小友怎么称呼?”
男子侧过头偷偷看向白老翁,眼神里是清澈的懵懂,又过了好久,他才小声道:“止戈。”
“止戈小友啊,”白老翁笑着走到止戈面前,“今天你帮了我,不如来家吃饺子,我夫人包的荠菜饺子村里人都爱吃得很呢。”
止戈猛地抬头看向白老翁,满脸期待,下一秒却沮丧地低下头:“脸,吓人。”
“这有什么,”白老翁朗声大笑,“我们村里和你一样的人多了去了。”
止戈严肃地看向白老翁:“我,不是人。”
白老翁见套话有戏,故作调侃:“你人模人样,与我一般无二,难不成我也不是人?”
止戈见白老翁不信,急得脸都红了,抬手比划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急到最后竟一跺脚,变成一束光消失不见。
“您竟通过一面之缘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孟流景听毕不由心生钦佩。
白老翁端起茶杯摇了摇头:“灵毕竟罕见,最初我也只是猜测,直到最后我才确定他的身份,妖有原身,灵有载体,妖用这种方式突然离开多少会留下些原身的痕迹,但灵可不一样,说走就走,跟阵风似的。”
“那您后来还见过他吗?”裴清光好奇地追问。
“我看他说话的样子,猜他应该是个刚修成人形的灵,又是个行善事的主,就起了把他带进村子的念头,”白老翁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继续向下说去,“后来我去找他了……”
第二天中午白老翁就带着饺子上了山,不知止戈的去向,便孤身坐在溪边等着,直到太阳快落山,止戈才现身。
“冷。”
白老翁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饺子递过去:“这饺子还温乎着呢,趁热吃。”
止戈小心翼翼凑到白老翁身前,伸出手按在白老翁肩膀上,一股暖流涌进身体,没多久这股气息就变得忽冷忽热,止戈沮丧地收回手,满脸的歉疚。
白老翁知道止戈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灵力,便抬手化出一个暖炉,也算是点明了自己非人的身份。
止戈好奇地看着白老翁手上的暖炉,片刻后猛然反应过来,惊讶的看向白老翁:“你,不是人。”
白老翁尽可能地表露着善意,将饺子塞给止戈:“我们村子里都是像我这样的妖,大家不会因为你不是人而排斥你,不如跟我回去,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止戈捧着饺子闻了闻,开心地笑了起来,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找。”
“找?找什么?”
止戈闻言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懵懵地摇了摇头:“我要找,我要找……”
白老翁的故事讲到这便戛然而止,孟流景早就为白老翁添了新茶,此刻便顺势推到白老翁面前。
白老翁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悠悠喝了一口,叹了口气:“后来他就念叨着这三个字走了,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应该是他在躲着我吧。”
“所以他留在山里就是为了找东西?”裴清光和孟流景对视一眼,“或许这就是他成灵的执念?”
白老翁点头:“如果你们能帮他最好不过,这孩子是个心善的,若是以后被执念拖累走上歪路就不好了。”
妖兽精怪与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有欲望和执念,一样会被求不得之物所困,一念之差堕入无间地狱者亦数不胜数,这也是裴家决心以如今形式守护灵脉的重要原因之一,助妖行善,破妖执念,是裴家的使命与责任。
对灵也是一样。
裴清光心知此事责无旁贷,当下就起了上山的念头。
白老翁知道裴清光对待此类事猴急的性子,更知道如何拉住裴清光。
“今天有荠菜饺子,吃了再走,正好也给他带点,上次吃的是秋荠菜,这回记得帮我问问他,这春荠菜的味道应该也不差吧。”
白老翁话音刚落,白奶奶就端着饺子走了进来,新出锅的饺子个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