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在山腰的位置,从山脚走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偏半路上又下起了雨,后山本就崎岖的山路变得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多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平安抵达荒宅。
说是平安,不过是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妖啊兽啊的,但时不时吹来的风,偶尔飞过的鸟都把草木皆兵的裴清光吓得不轻。
荒宅占地面积不大,远远看去是一座近似于单层土掌房的建筑,裴清光幼年时曾听父亲提起过关于荒宅主人的故事,据说许多年前这里曾住着一位隐世高人,当时的皇帝得知后亲自登山请高人入世,高人不愿下山,皇帝忌惮高人的能力,遂将高人赐死于此,自那以后这里就变成了人迹罕至的荒宅。
裴清光在荒宅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雨势越来越大,荒宅周围尽是些泥土,如今已松软泥泞,走过难免会留下脚印,为了尽量不招惹到大理寺,裴清光决定暂时藏身在荒宅窗户正对的树后观察一番。
夜渐深,荒宅附近迟迟没有动静,裴清光百无聊赖昏昏欲睡,先前那股似妖非妖的气息却若有若无般出现,如附骨之疽环绕在裴清光周身,裴清光猛地清醒过来,抬头看向荒宅。
就在裴清光看向荒宅的瞬间,宅子里的蜡烛突然亮起,一只状如老虎的巨大身影被投在窗户上,那老虎张开嘴,似是打了个哈欠,又缓缓扭头,仿佛正看向屋外。
裴清光忙蹲下身子,尽可能利用眼前的树干遮挡住自己的身形,隔着密密的雨帘,荒宅里的动静难以悉数落入眼底,就在裴清光准备悄悄从侧面靠近宅子时,忽然一阵大风吹过,荒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光亮霎时消失不见。
裴清光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警惕地将剑横在身前,回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乌云遮住了月光,四下漆黑一片,除了雨滴砸落的声响外再无其他。
裴清光背靠树干探头看向荒宅的方向,一道闪电划过,借着这份光亮,裴清光看到荒宅的窗户大开,一条灵活且细长的鞭状物突然从屋内伸出,勾着窗框关上了窗户,下一刻宅子便再次亮起了烛光。
那团漆黑的老虎影子再次出现在窗口,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诡异的人影。
那人影摇摇晃晃走向老虎,似乎对操控自己的身体还不太熟练,老虎左右探了探头,忽然抬爪急切地扑向人影,一声啸叫传来,人影被拦腰斩断,与此同时,裴清光持剑闯进了荒宅。
宅子里空空荡荡,原本关着的窗户此刻大开着,随着窗外的风雨来回摇晃,屋里只有一小截尚未燃尽的白烛立在墙角的桌上,四周的家具陈设干干净净,像是不久前刚被人悉心打扫过一番。
裴清光走到窗边,借着屋内的光亮打量着外面的情况,但周围的泥地上只有裴清光急匆匆冲进来时留下的脚印,半点妖物的痕迹都没留下。
屋子里却比屋外还要干净,一如传闻所说那般,尸体,血迹全都没有,甚至连一点血腥气都感受不到。
好不容易爬上山却一无所获,裴清光靠在桌边边低头摆弄着剑柄上的流苏,边在脑海中回忆此行的细节,试图捋顺此行的诡异之处,找出被自己遗漏的信息。
就在思路受阻的时候,先前那股诡异的妖气再次传来,不同于之前的若有若无,这次的妖气不加掩饰朝四周飞速散开,甚至带了几分自毁的意味。
裴清光朝着妖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却发现妖气的来源正是自己先前躲过的那棵树下。
孟流景背靠树干坐在树下,身上惯穿的暗红长袍已被雨水浸湿,混着泥土铺在地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变成了一团深黑,而与这团深黑对应的,是孟流景苍白的脸色。
察觉到身边传来脚步,孟流景原本紧闭的双眼勉强撑开一条缝,虚弱地看向裴清光。
“孟公子?”裴清光诧异上前,却又突然后退了几步。
孟流景的身形在裴清光面前模糊一团,忽而是裴清光熟悉的人类模样,忽而变成一只黄黑色的类熊模样。
“你是个......什么东西?”裴清光观察了一番,见孟流景似乎并无恶意,便小心翼翼凑上前,蹲在孟流景身边。
孟流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吃力地扯住裴清光的衣角,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她。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荒宅后侧的山路上出现许多举着火把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似乎是先前山脚下坐在棚中的年轻男子。
裴清光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的方向,又低头盯着孟流景的眼睛低声问道:“死在这里的人不是你杀的吧?”
孟流景吃力地摇头。
裴清光起身拔剑,一团蓝光亮起,竟在断剑处凝出锋利的剑尖,直指孟流景咽喉。
孟流景毫无还手之力,只是虚弱地看着裴清光,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裴清光持剑抵住孟流景的咽喉,原本锋利的剑尖渐渐变得柔和,一股细细的蓝光从剑尖的位置溢出,流入孟流景的身体。
随着这道蓝光的注入,孟流景的身形不再变幻,而是固定在了人类的形态。
裴清光将剑收回,蓝光随之散去,孟流景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抬头看向裴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