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话音一转,“言归正传,本地的观音庙有求必应、百灵百验,尤其护佑孩童平安健康,远近闻名。后日便是观音庙会,何不借此请世子为小世孙祈福?”
知府寻思片刻:“可一试。”
一路说着,马车到潇湘馆,停在外面,门口围过来一堆乞丐道万安,知府在台阶上往下撒一大把铜钱,看乞丐们抢得头破血流便开怀大笑。
山羊胡师爷冷眼旁观,忽地瞥见角落里一个无动于衷的乞丐,留意到他手腕、脚后跟都有道深深的疤痕。
应是筋脉被挑断,可见练过武,曾是武林中人。
看他蜷缩在污糟泥地里,仍不屑与乞丐们争抢,倒有几分骨气,只可惜是个废人,能不能活过今年的冬天还难说。
如此想着,师爷收回目光,随知府进馆,趁他去寻欢作乐之际绕进潇湘馆的后院,来到一处较为僻静雅致的院子。
进入里屋,屋里燃着价值千金的香料,酒杯倾倒,酒水汩汩流淌,酒桌后的矮榻上,一个放浪形骸的中年男人正与两个ji女交缠,屋内琴音靡靡,若落花逐水,又仿佛处处莺莺燕燕、春光融融,顷刻间,滑入丝丝缕缕杀机,渐转为骤急。
与此同时,矮榻上的中年男人挣扎,脖颈被一条鱼丝线牢牢勒住,一个女人压在他身上,另一个女人拽紧鱼丝线,随着琴声慢慢沉寂下来,男人也停止挣扎。
山羊胡师爷面色如常,恭敬拱手:“赵亭已落脚驿站,此番动作,表面是为追捕六扇门逃犯,实则是监视神剑山庄。近年来,神剑山庄收拢江湖大小势力,逐渐壮大,有超越大门大派的架势,而朝廷不可能放任这股不明、不可控的势力做大。”
一道清冷的男人声音响起:“再探、再报。”
山羊胡师爷眉毛一跳,欲言又止。
男人十指按住琴弦,“加把火,添点麻烦——京城传来消息,太后有意把侄女许配给赵亭,那你们就帮忙促进这段良缘,比如……杀了赵世子他那不知打哪来的孽种儿子?”
毫不掩饰恶意,山羊胡师爷险些怀疑这人因爱生恨,只不敢疑问,便低头应是。
***
七月初七,观音庙会。
数以万计的民众自附近的州府、乡里赶过来,以至于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庙门将开时,官兵拦下百姓,空出条宽阔的大道来,远远瞧见规模盛大的仪仗车驾,打头一排高头大马,上有威风凛凛的骑兵,两边则是扛华盖的仆从,再向后便是持刀侍卫与捧盏侍女,列成长龙,抬着一担又一担的箱子,上有金银珠宝、烧猪美酒等等,直到队伍向前走了大半,才终于出来一辆四马马车。
马车四个轮,四角垂明珠,刷红漆、涂金粉,处处雕刻精美,若凑前看,连拇指大小的钉子也刻满莲花。外观尚且如此华丽,遑论内部,从开了半扇的朱窗可隐约窥见座垫铺以整张犀牛皮,皮下数个红漆木箱。
箱子上摆一矮几,放博山炉、瓜果点心等物,卷起的书籍随意散放在仿如床榻的座椅上,其余物品如青花瓷、白玉盏、黄金兽头、南海明珠……寻常得不必赘述。门口跪坐着两名侍女、一个白面少年,皆衣着不凡,却都目不斜视,极为规矩。
外头瞧不见的马车最里边,一个黄衣青年斜倚在塌上,曲起一条腿,支着脑袋看一封书信,而他身侧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正激动地拍着大腿,不时‘啊’、‘啊’地叫着,偶尔意图爬到窗边,便会被青年拎着脖领吊回来。
小孩觉得好玩,咯咯笑着,笑声清脆,淹没于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浪里。
马车经过的地方,两道寂静,百姓不敢抬头望,若有小孩禁不住好奇,伸长脖子偷看便会被官兵呵斥。
直到队伍末尾走过去,人群议论纷纷,难得见着这般气派的大人物,哪怕隔老远,仍一边兴致高昂地攀谈,一边聚拢至观音庙等上香。
人头攒动,经幡飘飘,车驾与仪仗摆在庙门口,一行官老爷们簇拥着中间两三人踏上高高的台阶,又被恭敬地迎入庙内。
门开、门闭,四野阒寂。
数百米远的小茶楼处,三四个江湖人士在讨论。
“同人不同命,谁能想到姓叶的从一个人人皆知的废柴,摇身一变成天潢贵胄?”
“嘘!人现在姓赵,妄议朝官王侯,当心脑袋!”
“哼!”黑衣短打的中年男很是不忿,瞟一眼人满为患的茶楼,不敢再多言,只闷闷骂道:“昔日庄老爷泽被乡里、友待江湖豪客,出了名的善人,虽非侠士,却有侠名,惨遭不幸,他唯一的儿子不思如何光复家业,乐呵呵做个二椅子没名没分跟着别人——我呸!不要脸!”
“庄小公子去年拿了内廷茶叶采购的差事,今年隐约就有皇商的名头,在京郊买了一座园林,小世孙生辰当天直接送给他做礼物。”邻桌背对他们的女子忽然开口:“人说笑贫不笑娼,可不就这理?卖卖屁股,得些宠爱,寻常漏点儿好处,就是金山银山。”
几个江湖人闻言,互相对视,见女子头戴幂篱、一身道姑袍,又听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非普通人能知,经验告诉他们应当谨慎对待,正要询问她是何人时,楼下一阵喧哗,竟是大批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