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肖恩慢慢悠悠地回到了位于金盏花街的家里,父亲和祖父还在钢铁厂工作,家里只有他亲爱的爱尔兰母亲在做着家务,纵然夕阳已经垂落,这位母亲仍然弯腰劳作,一刻都不曾停歇。她虽然不用上班,但仍需要照顾一家人的吃喝,人多的话,家庭主妇要比上班一族更辛苦一些。
肖恩已经将外祖父的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经过下午的搏斗,衣袖被扯了一个大口子,肖恩可不敢让倔强的老头看到自己心爱的外套才借给外孙一天就变成了碎布片。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可惜年代久远的木门很不给力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让他想要悄悄溜进去的计划泡汤了。
“肖恩,是你吗?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在厨房忙碌的老妈似乎有能识别家人的神秘能力,她总能通过开门声辨别出是谁来了。
“嗯,是我,妈妈。威尔不在家吗?”肖恩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而是把话题岔开到威尔身上。威尔是肖恩的弟弟,今年十八岁,正是叛逆又爱玩的时候,总是和他的朋友们待在一块。
“街溜子”肖恩的脑子里不知不觉流出来这个词语,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感觉意外合适。
“唉,一天没见着人了,谁知道又去哪里疯去了。”肖恩的妈妈的声音伴着烤面包的香味飘进肖恩的鼻子里,让在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我去洗把脸就来帮您。”肖恩回到卧室将西服外套扔到床上,匆匆洗了一把脸就赶去厨房给老妈帮忙了。
厨房里忙碌着的是個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无情的岁月和常年的劳作在她的腰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让它从一根柳条变成了一个树桩。但依然改变不了母亲那善良开朗的性格。
“肖恩你又去打架了?看你那鼻子,比番茄还要红了。”母亲看到肖恩后问道。这个大儿子在钢铁厂找到工作之前和威尔一样,总是在大街上和孩子们打架,简直就是小霸王了。所以身上脸上带伤就是家常便饭了。
与众不同的是,肖恩的外祖父很欣赏他这种斗殴的行为。作为第一代的爱尔兰移民,他经历过的黑暗时刻和生存竞争让他无比清晰地认知这个世界:资源就是拼抢出来的,你不抢就永远不会有。祈求别人的怜悯可换不来面包。
“哈,他们永远比我惨。”肖恩轻松地笑着,也想缓解一下母亲的担忧。肖恩熟练地拿起一堆小土豆开始切了起来。
厨房的砧板上还放着一些胡萝卜和洋葱。而刚才母亲在处理的则是一小块羊肉。她将羊肉切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小,又能让家里的男人们都能吃上两口。
肖恩吹了个口哨,看来今晚上会有一顿大餐了。没有什么能像传说中的爱尔兰炖菜那样让人内心温暖和快乐,那是用牛羊肉、蔬菜和大量耐心制成的绝世佳肴。
母亲将锅中放油烧热后,就把羊肉倒进锅里静待它被煎成漂亮的褐色。之后把羊肉取出,用锅里剩余的油将洋葱和大蒜炒香。趁着洋葱与热油在锅内翩翩起舞又相互交融,母亲使出了她的秘技——将一小碟面粉倒进了锅里。经过两分钟的搅拌,一种特殊的色泽和浓郁芳香就呈现在了肖恩的面前。
“梅拉德反应”,肖恩的脑子里不知不觉流出来这个毫无头绪的词语。
母亲将一大杯啤酒倒进锅里,用锅铲搅动着锅壁和锅底,好让香味充分融合,最后把褐色的羊肉以及切好的土豆和胡萝卜一块下锅,加入百里香和月桂叶后,剩下的就只有耐心的等待了。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昏黄路灯下的,是一个个疲倦的归家人。炖菜在火上咕嘟作响,炖锅的盖子轻轻拍打着锅沿,露出一股淡淡的白烟。肖恩借着路灯的光线拿着一本游记津津有味地看着,而母亲则在他身边修补着被扯坏的外套。
门又吱呀呀响起,不过比门的声响还大的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哈,老远就闻到了炖菜的香味,我就笃定一定是莉亚做的。”最后,随着地板的咯吱作响,一个大肚子老人出现在肖恩的眼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将房间中饭菜的香味都要吸走似的,他瘫坐在餐椅上,用勺子舀了一些炖菜到碗里里品尝起来。
“父亲,你又不洗手就开始吃东西!”肖恩的母亲高声喊着,拍打他的胳膊,想要把他赶去盥洗室。而他则毫不在意地说道:“你的李先生在洗手呢,莉亚。让他听你的话就好了,而我这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就随意些吧。”
这个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老头就是肖恩的外祖父蒙特斯·李了。19世纪50年代他跟随父母来到亚美利加,从亚美利加淘金热到太平洋铁路开工,老人的经历都可以写一本传记了。而现在,则沾着爱尔兰身份的光,进了现在这家钢铁厂工作。
这时,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从盥洗室走了出来,先是为老蒙斯特倒了一杯水,随后则与母亲莉亚说起了悄悄话。在老蒙特尔面前,他是聪明懂礼却沉默寡言的女婿。在肖恩和威尔面前,他永远是个严肃爱给他讲道理的父亲。而在莉亚·李面前则是个有时风趣有时可爱有时执拗的硬石头。
他就是肖恩的父亲李鸿程,姓氏在前名字在后的华国人。据母亲说,父亲在华国也是个绅士,他只需要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