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舒展了眉头,继续睡着。
然后我听到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别打了,我不会说的”。
五年多了,他还是会梦到西炎城遭受过的酷刑。他们是要逼他从嘴里吐露出什么来?是让他自轻自贱的话语,还是涂山族长接班人才知道的秘密?
他像个蚌一样扣紧了自己的外壳,隐藏起了自己的软肋,没向任何人提起过,所以我也无从知晓了。
心软成一片,如妻如女,如母如姐。我已经分不清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没有办法分类了。
我只知道,他是我竭尽全力,也想要守护的人。
然而此刻的温情没能持续多久,门外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
我忙缩了手,好在他抬起手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并未看到。
我听他开口问道:“什么声音?”
我起身去开门,见门外伶伶俐俐地站着两个丫鬟,都是生面孔。
一个眉眼深邃,穿着浓艳的翠绿的锦缎衫子,头上戴着朵粉色绒花。
另一个五官秀气些,穿一身浅粉的光缎裙,头上斜斜插了支白玉簪。
绿衫子抬眼看了我一下,笑道:“哟!姐姐是哪个?竟比我们姐妹还要早!我们是老夫人特意指派来伺候二少主的,他这院子里旷了这么些年,伺候的人老的老走的走,怕不顶用呢!”她说到“老”的时候,刻意加了重音,瞟了我一眼。
我笑笑:“我是兰香。还未请教姑娘们芳名?”
绿衫子又笑:“我是翠枝。原来是兰香姑娘!怎么,起大早地就钻到少主房里献殷勤呢?”
粉裙子拉了她一下,给我行了个礼:“我叫芳萍。见过兰香姑娘。”
我也笑:“怎么叫起大早就钻呢?我昨儿晚上就宿在这里的,所以姑娘们起得再早,只怕也不及我呀。”
翠枝变了脸色,粉裙子又拉了她一下,垂了眼睛说道:“姑娘,奉老夫人之命前来伺候二少主洗漱,还请姑娘不要阻拦,早点放我们进去吧,耽误了时辰主子们要怪罪的。”
我见她俩一明一暗,配合得还挺好,微微侧了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进吧。可不敢拦呢。”
翠枝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拿着一摞面巾从我身边挤着走了进去。芳萍弯腰端起放在门边的水盆,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关了门,回身看她们又有什么好戏。
涂山璟此刻已经坐起,头发略有些凌乱,有几丝粘在脸侧。月白的绸缎里衣也压出了皱褶,但是反衬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富贵来。确是一幅醉美人初醒图,迷迷蒙蒙,更有一番别样的迷人。
她俩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个拿了巾帕张着嘴定在了原地,另一个端着水盆红着脸简直要把脸垂到盆里去。
涂山璟抬头问我:“他们是谁?”
我上前给他拉了拉衣襟,轻声道:“说是老夫人派来伺候你洗漱的。一个叫翠枝,一个叫芳萍。”
涂山璟一摇头:“你来吧,我不习惯别人。”
我“嗯”了一声,回身对她们笑道:“听见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二位姑娘请回吧,老夫人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翠枝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可是老夫人说让我们伺候完了就在这院子里待着,没说让我们回去!”
芳萍端着水盆,不作声。
我一挑眉:“哦?那你们就去找这府里最最顶用的小厮,瑞阳。说你们是老夫人亲派来的新人,当年的森莺姑娘什么待遇,你们就什么待遇,一点儿不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