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哆嗦,脑中浮现出一些个《震惊?!大荒首富为了她竟做出这等事?!》、《穿成丫鬟又如何?且看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青丘公子暴怒,岳梁世子殒命。百般恩怨到底为哪般?》之类的字样。
我不由得晃晃脑袋,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都晃走。走近涂山璟,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红烛。
烛火摇晃,他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而我,则是有着忽上忽下的心情。
我怯怯地问:“公子,你能杀得了他吗?”
他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答道:“难,但是不至于办不到,须得慢慢筹划。你若想,便等我一阵子,从长计议。”
我略略思考了一下,说道:“不了吧?”
他说道:“你可是不忍心?可是他辱你打你……”
我看向他,说道:“我没有不忍心他,我只是不忍心你。公子温润端方,心如明月,我想不到公子手上沾染了鲜血的样子。我只愿……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不禁动容,垂眸喃喃道:“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又道:“死罪可免,不过活罪可以难逃嘛。公子若是动用你手中的力量,他要用什么,你便让他买不到好的,就比如这接下来用来治伤的上好药材。再不着痕迹地买通几个身旁侍卫小厮,朝中小臣什么的,时不时地给他使使绊子,参他几本,让他的日子从此过得不那么舒坦,长此以往,便也算是惩罚了。公子……这样如何?”
说罢我小心地看着他,因为我不知道他的手伸了多远,势力又有多大。
他微微一笑,应道:“好。”
我会心一笑,说道:“那就有劳公子了!兰香等着看他的笑话!唉,不说他了,让人心里怪堵的!公子,我伺候你洗漱吧,忙了一天半夜,你也该累了。”
涂山璟坐下点点头,随即说道:“可是夜已深了,外间荣欣负伤没来,我也遣散了替补的陌生小厮和洒扫丫鬟们,你人生地不熟的,现去找人送点热水来怕是有些不方便。”
我失笑道:“青丘公子大人,谋算世子难不倒你,如何一盆热水就难倒了你呢?”说罢我端着铜盆走出房门,在院子里舀了一盆新雪回来。
他见我装了一盆雪回来,了然地笑笑,接过铜盆,用手抵住,一片淡蓝色的光芒出现。
不多时,我见那铜盆里的雪化了,再过一会儿,便冒出热气来。
我便端过铜盆,说道:“古有文人煮雪烹茶,今有兰香煮雪洗公子。公子请吧。”
他笑笑,新雪一样白的手浸到水中,水光浮动,像水晶一般闪烁。他又掬起一汪清水,轻轻拍到脸上,上下揉搓了下。
我把盆放到地上接着水,回身找了块面巾给他。他接过按压着一侧脸颊,眼睛闭得紧紧的,有些少年气。
他擦过后,我把水扬到院子边上,换了个盆又舀了一盆雪。
他照例热过了后,见我把便鞋摆到盆边,有点腼腆的样子,轻轻道:“我自己洗就好。”
我见他似乎有些害羞,不禁也有些臊起来,忙回道:“好的,那兰香去给公子铺被。”
他刚除了鞋袜,把白里透着点粉的脚伸进盆里,说道:“等,等一下!”
我不解地回头,他微微红了脸,说道:“帮我把被子抱到外面的榻上去吧,我还不想睡。我还想……和你说会儿话。”
我点点头,一转身便绷不住脸上的笑容,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去,脚步轻快地走到里间把他床上的棉被抱到外间的榻上。
这时他已洗好了,正把擦干的脚伸进便鞋里。我又跑过去端着盆子倒到了后院。
等我回来,他已经坐在榻上,披着榻上原本叠好的我的毯子。
见我回来,他招招手:“过来吧,我有个东西送你。”
我一听又有礼物拿,忙眉开眼笑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笑嘻嘻地问:“公子好大方!是什么呀?”
他手探进怀里,拿出一个乌木盒子。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只毛笔,笔杆是光滑的上好牛角杆,笔尖却有些不寻常,是一簇红色的毛。
“我上午出去,寻了城里最好的匠人,把……把小红的一部分鬃毛给筒制包卷好。留下一半——”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撮枣红马毛,正是那日他给我上药之前我放在案上的。可能是当天心情激荡,哭过一场落在了他这里,后来又被诸事耽搁,脑子应接不暇,竟没想起来这茬。
他小心地观察着我的神色,继续道:“留下一半原样给你。只是这马毛未经处理,又浸过水,你需得精心保管,小心日后生蛀发霉。”
我眼睛一酸,他这般大费周章地,做一半留一半,既给我弄了个长久的念想,又怕擅作主张我不喜欢,给我留了半份,心思之细腻柔软,让我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我含泪接过,回身仔细地收在榻边我放着的小包袱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公子。”
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见我半晌不回头,另一只手也扶上我的肩膀,略一用力便把我转了过去。
我低头不让他看到我的眼泪,他柔声道:“今日你已经哭得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