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沈将军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侍女急匆匆闯入倚霞园报信时,林卿璇正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妆奁前,眼眶微红,神情发怔。
铜镜中的自己皮肤白皙,眉目清绝,全然不似记忆中那般面容沧桑,双眸麻木。
侍女见状语气担忧的又唤了几句,她恍然回神,似是想起什么,起身疾步走到大堂。
直至看见站在眼前的年轻男子,她才真的相信,自己确实重生了。
重生到她人生悲剧的起点。
上一世,沈宴随父出征平乱,遭遇敌袭生死不明。
她为承昔日白首之诺,不顾父亲反对,毅然带着十里红妆独入沈家。
打理府宅,孝顺婆母,照顾小姑……
五年间,好好一副身体硬生生熬的弱不禁风,已至于亏了底子恐难有子嗣。
好不容易等到沈宴功成凯旋,迎来的却是丈夫携如娇美眷逼她让位。
这何其可笑!她自是极力反对!
没想到,她的反对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让自己沦为不敬家国英雄的恶毒妇人。
最终落得个人厌鬼弃,郁郁而亡的下场。
身死后,她的丈夫拿着她的嫁妆和陪嫁商铺,不仅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还为那个女人博得“大雍福星”的美名,成为上京贵女人人艳羡的典范。
直到此刻,她都还记得临死前,沈宴站在她床前,满脸厌恶:
“林卿璇,你可知你身上的锦罗绸缎和珠光宝气,乃是本将军和菱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用命换来的,你有何资格让她做妾!”
“你若真想要公道,那就先把你享受的锦衣玉食还给菱芷,那时我们再谈。”
字字讥诮犹在耳畔,思绪回转的林卿璇抬眸望向眼前男子,眸色晦暗不明。
如今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离这些脏东西要多远有多远。
大堂里的沈宴战甲未脱,少年的青涩桀骜不知何时变得刚毅冷肃,似一柄敛着锋芒的剑。
他唇角微抿下颚紧绷,眼中虽有歉疚,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卿璇,菱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决意选个良辰吉日让她进府。”
“如此说,你要纳她为妾。”
勉强压住心底的激荡,林卿璇身子微微一颤,月白色衣衫随之摆动,显得整个人越发清瘦。
这件衣服原是五年前,沈宴出征前送给她的礼物,如今竟大的不合时宜。
沈宴闻言皱了下眉,维护的话脱口而出:
“菱芷自幼随父在外行军,心中装的是国家大义,如此女子岂能为妾。”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让林卿璇眼底泛起一丝讽刺。
记忆中,沈宴跟随公公武安侯前往战场,临行前曾对她说过:
“卿璇,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其她人再好,也万万入不了我的眼。”
曾经之诺犹未忘怀,不过五年,这人却已移情别恋,要让她沦为全京城最大的笑柄。
一股郁气涌上心头,盘旋在胸腔中,压得她喘不上气:
“不做妾,她想做什么?”
谁让她心中赌气,她便让谁不好过。
沈宴闻言眉头直接拧出褶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语气近乎埋怨:
“卿璇,菱芷性子大大咧咧,绝不会做出拈酸吃醋的刻薄事,以后你们姐妹相称,妻与妾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
“更何况菱芷乃白将军独女,侯府如今势微,若想重返往日尊荣,正需要将军府的支持。”
“你素来懂事明理,怎能如此任性,弃侯府前途于不顾。”
“呵!”
恍惚间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林卿璇连忙端起早已凉掉的茶水呷了一口,唇边的冷笑一闪而逝:
“沈宴,你可知当初大厦将倾,是我殚精竭虑照顾一家老小,才使侯府在这京城维持住体面……”
这句话不是在邀功,而是陈述事实。
侯府当年乃是新秀并无底蕴根基,家中又无男儿支撑,不过数月已到卖宅度日的地步。
是她一直用自己的嫁妆供养着侯府上下,否则这人回来见到的便是一片荒凉。
“行了!”
沈宴难堪的别过头,唇角抿成直线,眉宇间染满戾气:
“此事母亲已经同意,由不得你胡搅蛮缠,你只要做好后宅女人该做的事就行。”
他如今已是侯府一家之主,被自己的女人连番质问,脸面何存。
“该做的事?是什么?”
抬眸一瞥,林卿璇单手抓着茶杯突然拍在桌上,“砰”的一声让在场之人心下微震:
“是替夫分忧,主动为你纳娶三妻四妾吗?”
她一步步走到沈宴面前,抬起头凝视他片刻,眼神略带锋芒:
“沈宴,这五年来你只学会了拿别人做借口吗?若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再兜圈子了,堂堂正正的告诉我你的真心话,也不枉我心甘情愿为你独撑侯府五年。”
眼前的林卿璇眉头微蹙,淡若清风的脸上难掩疲倦。
沈宴眼中愠色消散几分,他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