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立秋已过。
俗话说,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满田黄,秋收的农忙时节,正式到来。
以往这个时间,因为即将迎来丰收,下坝村的氛围都是热烈的、喜庆的。今年不同以往,小孩们依旧天真烂漫,肩上已经背负了“生活”二字的大人们,脸上的表情却是沉重的。
开春以来几个月,老天爷手里的晴雨计划表,就没考虑过庄稼人。
盼着雨来的时候,太阳晒得人发晕;盼着天晴的时候,又给你淋一场瓢泼大雨;有时接连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滴雨水,害得庄稼人天天赶早担水浇地;一下起雨来,就跟忘了还有“晴天”这回事一样,恨不得一口气把一年的雨都下够了……
老天爷这么不配合,时旱时涝的,任凭再有经验的庄稼老把式,也不得不丢盔弃甲,是丰收还是歉收,只能听天由命了。
虽如此,这日约莫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全村人还是集中到土地庙举行了“开镰仪式”。
大家都带上了香烛纸钱和镰刀,跪在土地菩萨神像前,焚香化纸,口中祈祷,既祈求丰收,也祈求“好收天”。
仪式结束后,村民们齐齐来到田间,村长当先,举镰刀割下第一个草把,大声宣告,“收割开始!”
大家伙高声应和,随即三三两两,相携着涌入了各自的田地上。
郑晴琅本人头回参与这种活动,较之旁人,更显激动,高高挽起裤腿和衣袖,举着早就磨得锋利异常的镰刀,兴奋得踏入自家金黄的稻田中。
只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她刚上手,就晓得这活不好干了。
即便有原身几十年干农活的记忆,她的动作依旧生疏得跟刚学下田的生手。
有好几次,还差点割着手和腿,以致接连发出好几声惊呼,她自己没怎么样,倒把一旁过来帮忙的秦氏唬得够呛。
“我说,你行不行呐,怎么这手比我还生呢?”秦氏瞥了一眼她手脚不协调的动作,又关心,又嫌弃,心里纳闷这人难道之前从不割稻谷吗?
郑晴琅正为自己不听话的手脚糟心,听出她话语中的嫌弃,反射性得想回一句“半斤八两”,
只是,扭头望过去时,瞬间将那四个字收了回去。
只见秦氏稳稳得蹲身弯腰,一手抓着稻谷,一手飞快用镰,动作十分熟稔,一点都不像好些年没有下田的人,她一点“五十步笑百步”的资格都没有。
她暗暗思忖道,“看来,这种田也需要天赋呀!瞧她自己,就算有原身的记忆加持,她这手使唤起来,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不过,输人不输阵,她突然“邪恶”一笑,直抓她的另一处痛脚。
“瞧你这神气样,回头我就跟五爷告状,说你在我这里割稻,看他往后还让不让你过来下坝村。”
原来,五爷自从发达后,便不乐意自家娘亲辛苦了。虽然在镇外置办了好些田地,但都是租给佃户耕作。
头一两年,秦氏闲不住,偷摸去自家田地帮着耕种,被五爷知道了,他哭得眼泪鼻涕一起下,只说自己不孝,不能让娘亲安享晚年……
这样一来,秦氏心疼儿子,也就收了心,正经当起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老太太。
当时,郑晴琅听到秦氏提及这个往事时,头一个反应不是觉得五爷孝顺,而是不懂就问,“什么?五爷那时候多大了,在你跟前哭呀?真哭呀?”
在秦氏再三点头确认后,她接下来的反应,依旧不是觉得五爷孝顺,而是觉得他不愧是能够成功的男人,能屈能伸,苦肉计使得那么溜。
回到眼下,被郑晴琅拿话“威胁”,秦氏的手一僵,后又强装满不在乎。
“老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下田就下田,想割稻就割稻,他敢拦着我!还有,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是你大侄子,叫什么五爷,多生分呢!”
郑晴琅不理会她后头的顾左右而言他,直直道,“嘿,真那么硬气,昨天那个说得一泡泪快掉下来的是谁?说什么好久没碰镰刀了,手痒得很,要不是这样,我才不敢让你这个尊贵的客人下田收割嘞……”
秦氏也不顺着她继续讲这事,反倒停了割稻,假做西子捧心的伤心柔弱状。
“哎哟,老话说的不错,远香近臭!我头一天过来,有人张口就是‘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这才呆了几天,就嫌弃我了,连下田帮忙都觉着我碍眼了……”
郑晴琅一脸的无语,却没有哄着她,反倒叉着腰,开玩笑道,“是呐,嫌弃你了,还不赶紧给我去田埂上坐着歇息!”
秦氏同样叉起腰,大声回怼,“就不,我干活比你利索,还是你自个儿歇息去吧!”
两人说完,对视着静默了两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不远处的薛满山听得直朝这边看。
一场笑罢,两人又继续埋头苦干了。
熟能生巧,郑晴琅渐渐摸到了一点窍门,也不再咋咋呼呼,只是不时望向旁边同样满头大汗的秦氏,心里满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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