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见来真格了,吓得腿都软了,连忙磕头认罪。
“别……别上刑,我认我认,我全都认了。是我事后寻仇,是我洒的麻籽油,是我放的火……”
李知县见这人认了,朝拿了刑具上来的手下摆了摆手,任由他颠三倒四得将纵火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惊堂木,他当场宣读了判词。
“张三挟仇放火,罪大恶极,念未延烧官民房屋,也未致人死亡,故免除斩监候。罚杖一百,徒三年。因其纵火而生之损害,由张三赔付。”
张三听完后,又是一阵求饶,“大人,我有罪,我认罚,但是家贫难以为继,实在赔不上这许多东西呀。”
“胡说,你在贫民巷有一处一进的房子呢,家里人吃穿都不差,哪里算得家贫呀!”围观群众中有认识张三的,开口揭破了他的谎言。
张三扭头恶狠狠瞪过去,想要看清是谁那么多事,奈何围观百姓众多,那人在他转身后便销声匿迹了,竟一点瞧不出是谁。
这下他可糟了,被莫名揭了老底,当场得罪了李知县。
朝廷律例规定,人为制造的火灾,无论纵火者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都需要一力承担因火灾而造成的经济损失。
但是,如果犯人贫穷、无财可征的情况下,可以劳役抵偿、以刑代偿等。若是以上方式都实现不了,甚至可以追其责而不追其款。
李知县本想,张三正值壮年,若是无财可征,大可劳役代偿,所以一听他呈情哭穷,就斟酌着要改判词了,谁知,这人胆大包天,竟是当着他的面撒谎,真是孰不可忍。
他火气上来,对着身旁的师爷吩咐道,“即刻查清张三名下田地房产,我倒要看看,哭得如此情真意切,实际是有多一穷二白!”
师爷听罢,连忙下去调卷宗。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回到公堂,不需要李知县开口,便对着堂下众人公布道,“查云南府宜良县新平村村民张三,名下有,新平村良田十亩,山村老宅一间,镇上贫民巷一进房屋一间。”
李知县听完后,又问薛满仓,“你家豆腐坊造价多少,损失又如何?”
薛满仓忙答,“回禀大人,豆腐坊从购买到置办设备,约花费八十两。因火灾影响,前院几成废墟,倒是后院尚……”
不等他答完,李知县大笔一挥,“念张三家中尚有老小需赡养,只令张三将镇上贫民巷一进房屋过户薛氏,以抵纵火损失。三日内,张三家眷搬离贫民巷房子。以上,双方可还有话说?”
薛满仓在心里快速得算了下,那处房屋虽然位置不好,但是照价也值个五六十两,抵得过他家的损失了,因此没有异议。
张三倒是有想法,他这些年偷蒙拐骗,好不容易攒下钱买的房子,怎么甘愿拱手让人。
奈何李知县盯着他的眼神实在不妙,似有他一出口反对就让他好看的意思,因此,只能咽下满口的苦水,点头同意了。
至此,案件算是圆满解决。
刚要宣布退堂,郑晴琅立马出口恳求,“大人,老身一家初到镇上谋生,人、地不熟,恐三日后收房时遭人诘难,恳请大人垂怜,到时派几位差爷协助,以免滋生后患。”
说完,她便低下头,做出一副弱者的姿态,同刚刚逼问张三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怪她“得寸进尺”,这张三的房屋虽判给了自家,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三的家人大概也不是善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死赖着不走?
她可不想,明明是自家应得的补偿,还得费尽心思才能拿到手。所以,干脆在公堂上挑明,让官差帮忙,也好过后面两家再起冲突。
李知县晓得她的顾虑,心里却很不赞同,认为她太多事了。
在他看来,但凡官府写明的判罚,那些普通百姓就没有敢随便抵制执行的。
再者,县衙里每日那么多事,难不成随随便便有人求了,就得派人去协助不成?他底下的人是官差,不是打手。
刚想开口拒绝,郑晴琅抬眼注意到他的神色,连忙补充一句,“大人雷霆之威,秉公判案,底下子民自不敢违逆。只是,老身胆小多虑,不愿与人再起冲突,以免再叨扰大人。此次借差爷们走一遭,自然不会让他们白辛苦一场……”
话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是周遭都是明白人,李知县见底下人有些意动,不好拦着他们赚外快,便改口说道。
“本官治下,民风淳朴,但也不妨有个别刁民轻视法度,即如此,孙滔……”
“到!”被点名的孙滔从一众官差中冒了出来。
“三日后,连同你,再带三人,去贫民巷,协助苦主收房。”
“遵命!”孙滔一脸喜色得应下了。
这可是好差事,不仅可以从新房主手里得些辛苦费,而且收房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偷偷昧下点东西。
李知县交代完后,一拍惊堂木,总算把那句“退堂”说出了口。
众人依次退散,各回各家,只有张三,一脸颓丧得被两名官差架着去牢房。
郑晴琅再次上了田大爷的牛车,摸了摸怀里十个荷包,暗笑自己还没有花出去一个,这件案子便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