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裹挟着尘土席卷而来,白雪扯掉繁重的婚纱裙摆。
她一脚踩在翘起的棺材盖上,举着三狮袖章大声喊:“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破碎的、扯掉一大半的裙纱飘荡在阳光下,像是暴风雨中的灯塔,指引士兵们的前行。
高傲的骑士们并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他们眼中只有金灿灿的袖章。
袖章说,踏平敌国,他们便毫不犹豫举刀霍霍。
袖章说,杀光贫民,他们同样不带一丝犹豫。
如果袖章说,杀掉自己人,大概他们也不会踌躇。
运河水波震,马蹄踏过吊桥,直直往城堡冲来。
巴特眼泪鼻涕一大把,抱着希尔德的手臂求她。
希尔德不为所动,站在漫天黄沙中安静地望着女儿的背影。
她长高了,长壮了,变得更加勇敢,更加任性。
这是自己的女儿,希尔德的泪水冲刷掉脸上的泥土。
舒毅将吴语杉裹进衣服中,他的骑士冲上来护住他们。
巴特绝望地坐在正中央,沉重的马蹄和狂暴的叫喊从他身边不断经过。
他预感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撞的七零八落,可每一次马儿都会从他身边绕开。
在死亡的边缘试探,比直接让他死还痛苦。
“母亲,我们走。”
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希尔德的手,她偏头看去,是白雪。
她不知何时从水晶棺上走了下来,马蹄声已然远去。
希尔德颤抖着双手把白雪的头发别在耳后,满含热泪,嘴唇轻颤、嚅动,终于开口: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还怪母亲吗?”
白雪握住母亲的手:“妈妈,你是为我好。”
吴语杉别过头去,将脸埋进舒艺的腰间。
她想起很多年前,还未离婚的爸妈又一次吵架,那时还小的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找妈妈要东西,突然一个巨大的巴掌扇了过来。
才五岁的她愣在当场,后来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
七八岁时,她已经成为大人们口中最乖顺的孩子。
妈妈问她:“你还记得妈妈那次打你吗?妈妈一直很愧疚。”
吴语杉露出讨好的笑脸说:“不怪妈妈,妈妈是为我好。”
情景重现,她恨不得冲过去再扇八岁的自己一巴掌。
为了讨好妈妈,连“我怪你”三个字都不敢说!为你好?她是为了泄愤!
舒毅感受到怀中小矮人的抖动,他没有戳破,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从未被忽视过的巴特,像是找到泄愤的目标。
“白雪,你竟然没死,你杀死了你的亲哥哥!上帝不会原谅你的,你该下——”
啪——
啪——
两声清脆的耳光回荡在空气中,巴特原本就肿胀的脸瞬间更加肿胀。
他的嘴角渗出血迹,呆若木鸡。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吴语杉拔出头,挥舞拳头叫嚣,“你的父权时代已经没落了!没落了!从今往后,这里都是我们女人的地盘!”
她扯住舒毅的衣摆,“哈瑙、不,舒艺,你说是不是!”
舒毅无奈笑道:“是,这是你们的地盘。”
吴语杉纠正:“我们的!”
白雪神色怪异,想开口说什么,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走了过来。
他身穿华丽的贵族服饰,棕色的发丝乱糟糟的,像鸟窝。
动作僵硬而摇晃,像醉酒之人,但更像丧尸。
“安德鲁......花,我要花,嘿嘿,给我花......”他张开双臂扑向吴语杉。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场意外大惊失色时,扑通一声,理查德落水了。
舒毅的长腿抬得笔直,他将吴语杉紧紧护在怀中。
很显然,是他把理查德踢下水的。
“洋......咕嘟......花......咕嘟......别走......咕嘟......”
神智清醒了一半的理查德望着所有人渐渐离去的背影,无力地在水中扑腾。
舒毅的骑士团们抬着沉重的椅子跟在后面,只有椅子上的巴特同情地回望。
看着他人落难,在水中浮浮沉沉,巴特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和平衡。
毕竟他还能坐在椅子上。
城堡几乎是兵不血刃便被占领。
侍女们战战兢兢挤在宫殿的角落中,为首的便是被巴特当作“繁殖工具”的女人。
看到城堡外的侍仆们跑回来时,是她当机立断告诉所有人不要反抗,保命要紧。
当第一批邻国骑士赶着守卫和其他侍仆进殿,也是她第一时间表达投敌的决心。
有侍男骂她卖国求荣,背信弃义。
她不屑一顾道:“英勇的骑士们,这几个男人是巴特国王的忠实信徒,他们试图动摇我们坚决效忠新主的心!”
于是那几个骂她的侍男身体插上了不同的刺剑,成了一个个刺猬。
他们死前惧目圆睁,脸上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如果来得及,他们大概会跪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