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长安城外往西行三十里处,便是西大营驻地。
与曾经周亚夫将细柳营屯兵霸上一样,每当战事将近,这些城外的兵营要塞,既可以充当与城池之间的犄角之势,亦可以作为召集兵士归队,将平时垦田耕种的农夫训练转化为可随军出战的战士。
这便是秦汉时期与唐以后的区别。
西魏制府兵,以唐时鼎盛。说白了就是募兵制与职业军人的区别。
汉承继秦制,无论是二十等爵的军功制,无处不刻有秦时的影子,故而连募兵制也相差无几。
云梦睡虎地秦简中有述,秦国小吏喜所言的秦律与汉律高度重合。
而黑夫与惊的家书,也与汉时募兵入伍基本一致。
自带武器与军粮,家有资财者,可自备精良甲胄,或是在军队行辕附近的军市,又或者官署之中购买更好的甲胄,而无有闲财者,无力承担自带装备,一般都会调往辅兵营。
只有少数体格强健,或累有功勋者,可破格获得军队提供的正兵甲装以作支撑。
孟焕为何要提前让杨胤尽量提供良家子效力?其道理便是如此。
就和大明时期那位著名的抗倭名将戚大帅一样,当军户内那批府兵糜烂时,宁可一兵不要,也要自行在民间发掘兵源,最终选用了义乌地区矿工中的良家子做为戚家军。
往近处说,西楚霸王起家的八千江东子弟兵,以及昔日跟随李广从军的陇西良家子,便也是这个道理。
这些人能拥有更好的战阵素养,家中长者们从小耳提命面,未来募兵后如何令行禁止,如何悍不畏死。
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便是甲胄与兵器。
孟焕带着唐柿、赵德邦,以及玄甲骑剩余的七十余人走入西大营中。
辅兵懒散,铁器甲胄几乎没有,能有皮甲裹身已是不易,镶嵌在前胸后背的铜铁片也是饱经风霜与沧桑,刻满了故事。
这些人多数以一杆长兵,一把配剑,外加自带的一套铜箍木质盾牌为主。
毕竟置办一张盾牌才二十四钱,置办一套甲胄,往往都是千钱或万钱的投入。
这时,一员瘦瘦弱弱的小将一路小跑过来,朝着孟焕拱手行礼。
“末将左军裨将杨敞①,拜见安西将军!”
孟焕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看着他这样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你就是叔父所说的那个杨家虎子?可你这个虎子却并不那么强壮啊,杨叔父是怎么能放心让你这么小就出来跟我作战?”
说实话,孟焕一开始还有些期待,希望杨敞能像演义故事里那样,投靠一名类似于文鸯、罗成一样的猛将,让他大开眼界,见识一番这个时代的骑将作战,是如何威武霸气。
可猛将再弱,至少也应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吧,不然就算爆发力十足,在战阵中耐力不足,也难以为继。
“安西将军,军阵之事又不是独以勇武取胜,想我大汉开国之初,无论是高祖陛下,还是那位国士无双的淮阴侯,都并不以战阵冲锋著称。谁说身体瘦弱者,便不可从军杀敌?”
“在下身体虽瘦,但是并不弱,拳拳报国之心不弱于任何人,且粗通文墨,精研兵法,曾在阿父的指导下,对于行军后勤事宜多有涉猎,我想这也是阿父让我追随您的原因。”
杨敞的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颇有一番车骑将军卫青的风范,不卑不亢的样子也让孟焕心中赞叹不已。
“哈哈哈,杨将军所言极是,是孟某孟浪了,万望勿怪!”
见到眼前自己期待已久的安西将军并无太多刻意的讥讽,杨敞也是松了一口,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的抚平捏皱的内衬衣角。
“杨将军,叔父所说的安西营在何处?可否领我前去一观?”
“请将军予我虎符,将之令者,见符如上命,不可因人而轻,此为军法之制,望将军恕罪!”
“正该如此,不敢请尔!”
孟焕从怀中掏出天子所赐虎符,与杨敞先是去西大营主将营帐请命,两枚虎符无缝衔接,签署交接文书之后,方才骑着马,向城西树林一侧走去。
人还未到,便能看见树林一侧,建立着大量的鹿砦,其后成片营房林立,其中有战马嘶鸣,呼喝雄壮的训练之声传出。
或许是知道今日主将欲归营点兵,这一支精锐骑兵已是全副武装,绕着校场开始练习骑枪冲杀之术。
“善,大善!此乃威武雄壮之师,叔父诚不欺我啊!”
营中甲士,统一着装玄色札甲,其中札甲衔接之处系有红绳,以示炎汉火德之相。
与辅兵惨淡的样式相比,其身所带战甲精良,配有骑枪、长枪、长剑、短剑,身后还负有宝弓,身侧马背后方还装着配着满满当当的箭袋。
二者战力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当日在焉支山侧,自己能有这样的一支骑军,怎会狼狈鼠窜,浑身重伤如血葫芦一般?
这样的军队哪怕是放在各军自行选材上,也是各大将军极力争抢的对象。
若不是这些人身上有极深的陇西、弘农、郿县印记,加之杨胤上下奔走,甚至不惜与主父偃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