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是跑不了了,但是丁安夏一张脸拉的老长。
柳晓华身后的大妈逐渐出现在视野里。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是个看着比柳苗花还老一点的女人。
五官和她有点像,但与她的青春靓丽相比,大妈脸上有种被辜负的苦瓜模样,非常不讨喜。
丁二丫和丁安夏有着同一张脸,所以这个大妈如果眼熟的话,那确实是吴燕芳无疑。
随着来人缓缓走近,她正在思考的聪明脑壳好像被人敲开了似的,一些尘封的记忆随之而来。
“二丫,妈没用,养不起你和安华,妈也不想送你去苗花家,但是妈没办法,不过你放心他们家很有钱的,你嫁过去不仅有饭吃,还能穿好看的衣服。”
“妈没有卖你,你还是妈的好女儿,你一定要记着,咱家就只有你和安华了,你们姐弟一定要拧成一股绳,互相扶持。”
“哎,我怎么会害你,你弟注定要跟着我吃苦了,但是妈只有你一个女儿,绝不能让你受苦。”
可是后来丁二丫只有被无尽索取的份儿。
“二丫,你弟学费……妈没用筹不到钱,你看能不能……”
“二丫,这是你弟给你省下来的糖糕,学校就发了一块,专门给你留着,都不让我碰,你看你弟对你多好……哎,就是路上差点被同学抢,裤子都破了,缝缝补补怕是不能要了,真羡慕吉祥有好些新裤子。”
“二丫吉祥一个月是不是有好几块零花钱呢,我一个月也赚不到那么多,我就说你是个享福的命……你看能不能……妈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二丫……”
一开始只是一条裤子几块布,后来是几毛钱,几块钱,最后演变成好几十块钱。
随着丁二丫底线变低,吴燕芳逐渐狮子大开口。
……
“你弟要考试了,能不能考上高中就看这次了,家里情况你也知道,哎,想给他买点补药都难。”
“请补习老师也难,但是你弟聪明,那老师只收一半的补课钱,一星期可以去三次呢……就是,妈的手上还差点……”钱。
一晃神的功夫,吴燕芳已经站在丁安夏面前并熟练地说出这番话,最后再以“我真没用”作为结尾。
柳晓华将丁安夏身边的人都赶走了,特地给母女俩留下聊天的空间,村里人因她是村长女儿倒是迁就她,纷纷找其他地方洗衣服。
不过也有不少老太婆在上游支着耳朵,伸着脖子朝她们这看,精准地避开柳晓华驱赶的方位。
片刻后,柳晓华也体贴地离开。
这一块就只有丁安夏和吴燕芳了。
吴燕芳唉声叹气,一张苦瓜脸皱纹密布,嘴角习惯性下垂,整个人透着沧桑悲苦。手指习惯地揉搓洗得起毛的衣服,给人一种拘束可怜的感觉。
要是以往,她都不需要将“我真没用”几个字说完,往那一站,丁二丫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然后把从柳吉祥那骗来偷来的钱全补贴给家里。
丁安夏却无动于衷,并双手环胸看着她表演。
丁二丫的记忆是一回事,吴燕芳这只猴亲自表演又是另一回事了。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她看来,落后时代也专出极品嘛。
我辈先人吴燕芳竟然这么早就精通PUA,她简直叹为观止。
一个软弱的母亲趴在她弱小的女儿身上吸血,全然不顾她在婆家是怎样的处境。
丁安夏替不知道去哪的丁二丫悲哀,也为接手这破烂人生的自己心疼。
玛德,都去死吧。
“二丫,你怎么不说话?”
悲苦了好一会的吴燕芳终于发现不对,独角戏快唱不下去了。
而且对上丁安夏的眼神,那里平静且深邃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毛,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掌控了。
丁安夏背过手去,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假如我说二丫死了,你会掉眼泪吗?”
吴燕芳一愣:“你这孩子是不是不舒服,都说胡话了。”
说着她的手就要摸上丁安夏的额头,丁安夏避开,再问一遍:“你会掉眼泪吗?”
吴燕芳还是觉得她胡闹,嗔到:“别这么咒自己,妈心疼。”
避而不谈,嘴里没一句真话,丁安夏烦躁极了。
“你就当她死了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丁安夏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会以“丁安夏”的身份游走在世上。
所以丁二丫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对柳苗花一家可能没办法快刀斩乱麻,但是吴燕芳就不是这样了。
在柳苗花面前丁安夏逆来顺受,是因为她还没能脱离这个地方,代表身份的证件在柳苗花手里扣着,身上也没有可以倚仗的钱财让她逃跑。
经济基础决定逃跑距离,她要的可不是五块十块这种最多只能搭汽车的钱,她要的是能搭火车坐飞机的钱,她要离开这个省!
所以为了得到想要的,丁安夏会继续应付柳苗花,表演一个唯唯诺诺卧薪尝胆的小媳妇。
可吴燕芳是个纯种吸血鬼,是那种越弱越有理的人,她只会索取、压榨女儿,给不了一点好处。
所以有多远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