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梦境里,他看到她被替嫁过来后,长平侯夫妻为了脱罪,在圣人面前说她恬不知耻地上花轿,抢了妹妹的婚事,将替嫁的罪名推到她身上。
当时她跪在偌大的承乾宫中,绝望痛苦的模样,纵使梦醒后,仍是难以忘记,让他满心憋闷,只能一大早就去演武场发泄。
他们都在欺负她。
作为父母,他们在身份上天然就能压制她,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她,不管她怎么反驳,都没有人相信她。世人不相信她的理由很简单,连你的亲生父母都这么说,还会有错吗?天下无不是父母,没有作父母的会故意害自己的孩子,除非这孩子做了让父母失望的事。
这是世人的看法。
然而,这天下不是所有作父母的,都必须爱自己的孩子。
就像他的父皇,儿女众多,他也不是一个个都爱的。人心都是偏的,作父母的偏心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褚映玉没说话。
见她垂眸不语,陆玄愔抿紧嘴唇,面容冰冷,若是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他此时应该是烦躁了。
他不爱说话,能耐着心和她说这么多,已经算是破例。
当褚映玉选择沉默,两人的交流便截然而止,气氛开始变得凝滞起来。
直到外面响起丫鬟禀报的声音。
“殿下,娘娘,宴席要开始了,侯爷请你们过去用膳。”
闻言,褚映玉终于开口:“殿下,咱们过去罢。”
陆玄愔却没动,双手箍着她的腰,让她无法起身。
看他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褚映玉不免有些急,万一在屋子里待太久,会不会让人误会他们干了什么?
于是她又催促一声,“殿下,走吧。”
陆玄愔捏着她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在她目露哀求时,终究是心软了,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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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摆宴的厅堂时,还是来迟了,众人都已经等在那里。
这是长平侯府招待七皇子这女婿的回门宴,分男女席,用屏风隔开,七皇子去了男席那边,褚映玉则坐在女席。
众人给她留了位置,是主位,孟蓉坐在旁边。
如果她是个孝顺父母的,自不会坐主位,而是让孟蓉这母亲坐。
但褚映玉像是没看到一般,在主位坐了下来。
这举动让现场有片刻的安静,孟蓉的脸色克制不住变了变。
很快褚二婶就笑道:“映玉来啦,刚才歇息得可好?”
褚映玉面露微笑,“挺好的。”
其他人纷纷跟着褚二婶一起凑趣说话,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孟蓉,见到她脸上的神色,心里有几分明悟。
看来他们这皇子妃心里还是怨的。
这些年,长平侯夫妻俩是怎么对这个长女,他们都看在眼里,原本以为她是个孝顺的,不管父母怎么对她,都无怨无悔。
现在看来,是他们想错了。
众人心思各异,面上都是笑盈盈的。
褚映玉没什么胃口,动了几筷子后便放下筷子。
见她停筷,其他人也停下,纷纷看着她,气氛渐渐地变得冷凝。
褚映玉像是没发现,看了看周围,问道:“怎不见惜玉?”
孟蓉僵着脸,没有回答。
还是褚二婶道:“听说她身子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
褚映玉闻言,也不再问她,朝在场的人道:“你们继续吃,我饱了,先去歇息。”
褚二婶关心地问:“你吃得太少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她笑了笑,“先前在屋子里时吃了一些糕点,并
不怎么饿。”
闻言,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她们哪里没做好,惹得她生气。
今儿是她归宁的日子,七皇子就在隔壁,若是惹了她生气,还不知道七皇子什么反应,他们可承担不起七皇子的怒气。
褚映玉没有多作陪,起身离开。
直到走出厅堂,去到园子那边,她站在假山后,呼吸着空气中的花香,终于压下那股恶心感。
自重生以来,她就有厌食的症状,原以为是因为前世死得太惨,刚才和那些人同桌吃饭,才知道原来是无法忍受与他们同桌而食。
她在这里站了许久,久到寄春都担心起来。
寄春说道:“小姐,这儿风大,不如先回秋藜院罢?”
跟着的秦嬷嬷也担忧地看着她,作为医者,其实她很清楚褚映玉的身体出什么毛病,但那更多的是心病。
秦嬷嬷觉得,长平侯夫妻俩这么多年的偏心,以及对长女明晃晃的厌恶,是她的心病之因。
可惜这种事她不好说什么,只能隐晦地告诉苏媃,让苏媃和殿下说一声。
褚映玉应一声,正欲要回秋藜院,突然听到褚惜玉的声音。
“七殿下!”
她的脚步顿住,转头望过去,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回廊,陆玄愔大步走来,褚惜玉追在他身后。
陆玄愔原本不欲理会身后的叫声,直到褚惜玉改口,直接朝他叫道:“姐夫!”
这声“姐夫”让他终于停下脚步。
褚惜玉朝他跑过去,直到两人相隔不远,她的步伐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