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桌坐着摇扇子休息的游客。
茶馆门口的木牌子变成了凭票入场的评弹馆,琵琶曲里柔糯的小调婉转而出,里头听客满座。
梁叔叔不在照相馆里,出去忙着给租汉服的姑娘们拍外景,橱窗里的照片全都换作了揽客用艺术照。
程奶奶的染坊也有不少游客体验手工。
岸边停泊着一只只摇橹船,游客人手一张票,等着上船游湖。
这里的每一条路,她都走过千万遍,可没有一回走得像今天这样陌生。
海棠树没有了,生活的痕迹没有了,处处商业化后的铜臭味,曾经在市井坊间里,过着普通浪漫日子的大人们,
都慌慌张张忙于捡碎银几两。
闷热的天里,让人透不过气。
似乎是到了表演的时间点,游客们都蜂拥着涌向武道馆的方向。
许织夏逆着人潮,向他们的院子走去。
目光定格在远处院门拉环上紧扣住的锁。
许织夏懵然,不由自主顿住脚步。
下午三四点钟橙红的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幻听到有电影频道放出上海滩的伴奏。
“我对上海来说,只不过是个过客,我做完要做的事,就会离开这里……”
隔世经年的回忆交错。
许织夏恍惚停留在了某个重叠的时空。
如海浪撞向她的旅客,在那一刻都化作了模糊的风拂面而过。
其中站着个小女孩。
她稚气的眼眸里弥漫着局促不安,和对未来的茫然。
“跟上啊,小尾巴。”
空气里扬出一声不着调的懒腔,许织夏看见她仰起脸,跑过来,小女孩虚无的幻影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许织夏回首,去望她奔去的方向。
等在那里的那个叫周玦的少年,双眼半阖在西沉的日光里,唇边弯着括弧,隐约一丝痞里痞气的笑意。
许织夏失着神,濡湿了双眼,持续四年的坚强,须臾之间溃散成粉末,在风中散尽。
哥哥……
她依然没有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发生任何事。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形同陌路。
中医药馆的雕花木门敞开着,香椿木中药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几个药师在忙碌抓药。
许织夏经过时,柜台前正喧闹。
“喝了你们这什么定心汤,我咽喉肿痛好几天了,就晓得开在景区的中药馆不靠谱!”中年男用力拍了几下柜台。
女生短袖塞在高腰阔腿裤里,晃着手里的单子,不卑不亢:“白纸黑字写着呢,患者是你老婆,又不是你。”
“东西没问题我怎么不能喝?”
“你老婆要活血才喝,你个火男喝个什么劲啊?”
“我……”
女生呵笑:“您可真会谨遵别人医嘱。”
没两分钟,中年男就被气得夺门而出。
许织夏直愣愣看着女生的背影,听着她熟悉的声音,心里陡然间酸酸麻麻。
喉咙哽咽,她轻轻唤了声:“熙熙。”
孟熙脊背显而易见一僵。
似乎是对猝不及防听见的这一声匪夷所思,过了好些秒,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许织夏很想牵出一个笑容,但又因犯错,望她的眼神惴惴不安。
孟熙绷紧了脸,压抑着心口剧烈的起伏,过了很久才闷闷出声。
“周楚今。”她表情生硬,冷言冷语:“你还知道回来。”
许织夏红着眼眶,心一瞬跌到谷底。
果然孟熙很生她的气。
她一消失就是四年,有什么理由得到原谅,正是因为孟熙是她最好的朋友,许织夏不敢去找她。
许织夏鼻腔涩涩的,垂下脸,道歉的话哽着正要出口,一团身影箭步冲到她面前。
许织夏反应不及,被孟熙撞得踉跄了下,接着被她使劲抱住。
低气压只有那个短瞬。
孟熙根本装不了,不顾行人眼光,下巴压着她肩,千丝万缕的情绪都凝聚在呜咽里,撕心裂肺痛哭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
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回来了。
许织夏肩颈被她的胳膊搂得很紧,她用力回抱住她,忍不住也发出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嘴唇颤抖:“对不起……”
孟熙放声哭着,猛地摇头。
许织夏泪珠子簌簌地落。
在美国四年,许织夏没有一分钟忘记那年隔着茶馆木格窗框,和她眉来眼去的小姑娘。
没有忘记那年初入学校,胆怯不敢进教室,那个从一年二班的窗户里探出脑袋,一声小漂亮,满眼期待光芒看着她的小姑娘。
没有忘记她在空荡的教室里泪盈盈委屈,那个牵着她去高中部找哥哥的小姑娘……
她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朋友。
不辞而别的四年,心中仍有温柔。
她们从来不是表面朋友。
两个女孩子都哭得喘不过气,四年的辛酸,但这一刻眼泪又咸又甜。
那天晚上,许织夏没有回别墅。
她去了孟熙家里,女孩子久别重逢,是会有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