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竟然是真的……
云苒浑身都湿透了,凌冽的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肩膀止不住地震颤。
她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嘴巴张了又合,像是说了什么。
手里的奴籍文书如同有千斤那么重。
那是承载了父母的冤屈和云家二十家将冤魂的一纸文书。
她怎么会那么蠢,那么傻!
王婉之当面骂过她,萧淮川一遍遍地提醒她,就连皇上也说过云家是罪臣。
她苟活着。
罪臣之女,苟活于世。
她却认为是皇上宽厚,是贵妃慈爱,是宸王千娇百宠!!!
“苒儿……”
谢麟安慌了神,上前一步,想要夺回云苒手里的文书。
但根本拽不动!
差点就将那张薄纸,扯烂了。
“苒儿……”
谢麟安又喊了一声,拿不回文书,至少要将人好好抱一抱。
他的心,在云苒抖开那帕子,看到奴籍文书的刹那间,彻底就空了。
即使此刻,他毫发无伤地站在岸边,脚踩在结结实实的土地上,还是觉得虚浮,感觉下一瞬,就要栽倒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失策了……
千算万算,仍旧百密一疏。
“原来,都是真的。也对,罪臣子女,怎么还会养在皇宫里呢,原来是入了奴籍,是奴是仆……”
云苒喉咙沙哑,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带着棱角,恨不得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磨出血沫子来。
“这代表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一张破纸,可以当它不存在。”
谢麟安沉声,咬牙切齿。
云苒揪紧了文书,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谢麟安。
“宸王殿下,当真这么想吗?那为何从未提起过呢?”
语气冰冷,毫无生气。
云苒轻摇着头,哂笑道:“明明那么多人都说过,我却从来都不信。”
“云苒!”谢麟安急切道。
此时,对岸的谢楠月被徐卓光扒住了腿,分身乏术,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手舞足蹈地吆喝:
“斗篷!斗篷!赶紧把斗篷披上,别受凉了。”
不远处,国舅府的下人们已经看到两人落水,着急忙慌地送来了御寒的斗篷。
谢麟安阴沉着脸,一把扯过人手上的斗篷,克制着火气,哄道:“苒儿,乖。把斗篷披上,阿兄带你回府,好不好……”
云苒肩头一沉,厚重的狐裘斗篷将她笼罩其内。
谢麟安就站在面前,近在咫尺,面容却逐渐模糊,声音也变得陌生。
回府,回府……
电光石火之间,云苒想到了在宸王府中休养的青九。
谢麟安骗了她!
他欺瞒了奴籍文书,是不是也欺瞒了青九的伤情。
云苒往后大退一步,本想要问清楚,但身体反应更准确。
她扭头就跑!
不相信他了。
不相信谢麟安的话了。
她必须要亲眼见到。
除非此刻青九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她绝不相信谢麟安说的任何一个字!
云苒依旧死死抓紧了手里的文书,同时提着裙摆,慌不择路地往国舅府外跑去。
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必须自己亲眼去看!
她撞开了前来关心落水情况的容夫人。
容夫人在身后喊:“云姑娘!喝杯姜茶呀……”
她又撞到了正和裴阶说笑的太子谢锦辰。
刚刚还替她解围的太子殿下,此刻见她如同落汤鸡,眼眸倏地一黯。
她连一句抱歉都来不及说,疯狂地往外跑去。
喜轿抬到了府门口。
容二公子喜滋滋地要踢开轿门,众人都在看热闹,没人注意有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跑了出去。
留下一条长长的水印。
萧淮川注意到了,他想要追出去。
刚跑出没有几步,就被从天而降的青峪拦住了去路。
“萧大人,请留步。”
“……”萧淮川磨了磨后槽牙,随手握住了随身佩剑。
一时间,巷子里刀光剑影,白刃相接。
……
谢麟安不知道云苒会跑向哪里。
只能叫来暗卫,兵分两路。
一路去皇宫门口拦截,怕她急火攻心,要去找淑贵妃问清缘由。
另一路去凌波寺,怕她伤心过度,要在燕雪和云家家将的牌位前,自我了断。
而他自己,则策马跟在人身后,追了出去。
云苒身上都湿透了,衣料黏在身上,令她发痒难耐,好几下都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今日京城大街小巷,都是去国舅府贺喜的人,道声喜就能拿到喜饼,何乐而不为。
云苒在人群中穿梭。
只能依稀辨别宸王府的方向,眼睛早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声疾呼:“苒儿——”
她惊诧回眸,就见谢麟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姿绰约,器宇轩昂,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清冷羸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