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爷苦笑道“其实,现在想来,如果是我,我也愿意和他做生意,为人守信,心怀情义,又有一颗救济百姓的人心,不管是谁,危难时刻他都不会落井下石,反而出手搭救,多么好的一个人!”
“可是我在他被他的阴影足足笼罩了快四十年,这四十年,早就让我扭曲了,只要有他在的一天,我一天都不会痛快。
凭什么他的儿子就能身体康健,还有经商头脑,我的儿子便身体孱弱,毫无经商天赋,就连守业都难?
所以,当我知道吴良和郑孝仕要对他下手的时候,我明明可以提醒他的,但是我没有。”
“我想,崔老大或许做梦都想不到为什么?小良城这么多商户,吴良最先除掉的是他?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因为他的好名声,就是因为他的声望,他冥顽不灵,不追求利益,碍了别人想升天了路,自然便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说着说着,陈老太爷放声大笑起来“你看啊,他帮助了再多的人又如何,救济了再多的百姓又如何?当初,又有谁为了他说过一句话,现今,又有谁还记得他崔氏?”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是陆时听到现在脑海中响起的唯一一句话。
陆时不想再听陈老太爷说什么了,眼前这个看起来睿智的老人,和那些凡夫俗子也没什么分别,都是被内心的嫉妒侵吞了理智的俗人罢了 。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而是道“陈老太爷,这么多年,你一定知道吴良做过那些坏事,欺压过哪些人,我希望你能说服他们,状告吴良。”
陈老太爷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个小人么?我和崔老大相交多年,却对崔家的事视而不见,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虚伪?”
陆时眼底滑过一丝凉意,他凛声道“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听的是崔老太爷的答案。”
面对陆时犀利的语言和他眼底藏不住的厌恶,陈老太爷没有声音。他低笑着,复而又咳嗽了起来,好似恨不得将他整颗心咳出来一般。
陈大老爷移动轮椅上前想拍拍他的后背,却被陈老太爷推开。
他看向陆时,说道“吴良做事很有一套,有把柄状告他的那些人,早就被他除掉了。
剩下的,要么就被他打一顿板子给一颗甜枣给收服了,要么就是一些手里根本没有证据的人,就算找到这些人,也不会对吴良产生任何作用的。”
陆时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你先找到这些人,剩下的交给我。”说完,陆时便推开门,转身离去。
陈老太爷看着陆时离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同伴,也是这么的嫉恶如仇,心怀正义。
可是那个人,现在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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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离开陈府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有许多小摊贩,已经开始摆摊营业了。
他走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小街,突然想起了他在陆家村的日子。
那时候的日子,单纯,美好。
他突然特别想回到他爹娘的身边,看看他们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像他想他们那样的想他。
一定是想的,他爹娘最在乎的就是他。
想到这,陆时突然笑了。
离开宗门的这些时日,他经历了许多,见到了许多人的好,也见到了许多人性的阴暗面。
好与坏,善与恶,有的时候,真的是一线之隔。
他坐在早摊前,要了杯豆浆和油条,正吃着呢,身边突然坐了一个人。
“老板,给我也来根油条,再来一碗豆浆。”
陆时看向身边的人,和他差不多大的样子,穿着云纹锦做的衣裳,腰间还挂着一块羊脂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富家少爷的味道。
见陆时看过来,他拿起扇子,在这本就清凉的早晨,扇了起来,还对着陆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陆时被突如其来的凉风吹得缓了神,看着眼前明明十分俊俏,浑身上下却透着傻气的公子哥,脑袋里满是问号。
“你认识我?”陆时问道。
听到陆时开口,那公子哥终于收起折扇,笑眯眯的开口“对啊,我认识你,我今天来就是找你的。”
陆时挑了挑眉,不禁猜测,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不会是吴良他们派来的吧,看着就没有脑子,难道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打算派个智商不高的去混淆视线?
他急忙甩了甩脑袋,不能这么想陆家富,富子只是实诚,并不是脑子有问题。
于是,他问“请问,你是哪位?”
那富家公子赶紧站起身,拱手道“我乃是东都城苏家苏恒,早就听闻你的大名,本想今天去熙院拜访你的,不想在这里看见了。”
苏恒?陆时思索着这个名字,怎么觉得那么熟呢?
见陆时明显不认识他的样子,苏恒赶紧解释道“我母家姓鲍,未婚妻姓吴,名玉珠,不知你听过没有?”
鲍家?吴玉珠?陆时突然想起来了,孙承曾和他说过。
他打量着苏恒,语气迟疑的问道“你知道我?”
苏恒连连点头“当然,望云宗皓影仙尊座下的关门弟子,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