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六年正月二十四,新进秀女入宫。
一大早,纳兰珠在桃红、柳绿的服侍下换上宫中送来的宫装,头发被梳成小两把头,柳绿从一套点翠凤吹牡丹纹饰品中选取了两支簪子,一枚嵌珠钿花,外加一枚头花。
桃红笑嘻嘻的在一旁看着,手里拿着胭脂香粉。
纳兰珠透过铜镜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今日的装扮,华贵中又不显庸俗,很不错。
“小主,您长得这么好看最适合金簪玉石了,您平时不是不爱带点翠首饰吗,大爷他们给您买来都是落灰的,今日您怎么突然就带上了。”
小桃红脑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就连嘴巴也是圆圆的,就跟从前养的小狗似的,虎头虎脑的,惹人爱怜。
纳兰珠手痒痒的,眼睛落在小桃红精心梳好的头发上,微叹了口气,将蠢蠢欲动的手放好。
要是把她头发摸乱了,这丫头可能就要气哭了,嗯,还是等进了宫再说吧。
柳绿笑着点了下桃红的额头,轻叱道:“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做奴婢的只管做好分内之事。这进了宫不比从前在府上,咱们二人代表的是主子,一定要谨言慎行,明白了吗?”
小桃红也不生气,反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纳兰珠站起身,握着两位大丫鬟的手,如青葱般的手指在二人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柳绿说的话不假,但是你们也要记住,谨言慎行不代表忍气吞声,咱们郭络罗府上的人不惹事也不怕事,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们,你们俩只管打过去,出了事自有你们主子给兜着,明白吗?”
小桃红眼泪汪汪的,就是柳绿都被主子的一番话感动的红了眼眶。
这辈子能跟着主子,简直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积了福了。
“笃笃~”
“小妹你收拾好了吗,宫里来人了。”
纳兰珠冲着二人点了点头,挺胸抬头、仪态万千的走了出去。
这一步迈出去,就是纳兰珠的往后余生。
······
道保扶着纳兰珠的手将人一步步送到正厅,此时此刻就像是送妹妹出嫁般。
不到六尺的少年佐领意气风发,从没有低下的头颅今日却为了妹妹低了下来。
道保从袖中抽出银票塞给纳兰珠,纳兰珠连忙推拒。
“大哥,离家时玛法、阿玛给了不少,你也正是用银子的时候,都给我你拿什么娶嫂嫂,快收回去。”
道保直接往后一递,将银票塞给了桃红,小桃红干脆利落的放到衣领里,笑嘻嘻的给道保行了一礼。
“放心吧,娶嫂嫂的银子大哥还是有的,你刚进宫上下都要打点。你自幼就爱美,衣衫罗袜、珠宝首饰、腌制香粉哪个不要银子?喜欢什么就让人去买,不要因为进了宫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纳兰珠乖巧的点点头,这副模样倒是把道保给逗笑了。
“大哥笑什么?这一进宫你我兄妹二人再见不知何年何月,抱头痛哭都来不及,你还在这笑,怎么,你这是嫌我烦想赶紧把我送走吗?”
道保连连摆手,大呼冤枉。
“大哥只是见惯了你嚣张恣意的样子,还是头一次看你这么乖巧。纳兰珠,你是咱们府上最聪慧的那一个,大哥不必多说想必你也能明白。”
纳兰珠自然明白,兄妹二人在拐角处驻足,两位丫鬟去前面等候。
“纳兰珠,你庶姐进宫多年,此次你入宫···”
纳兰珠眉头狠狠一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道保,直把人看的住了声。
“她娘本是额娘屋内的一名洒扫婢女,趁着阿玛醉酒爬上床,要不是有了她,那人早就被发卖了。她说的好听是郭络罗家的庶出小姐,可对于我纳兰珠来说我只有四位兄长一个小弟,哪来的什么姐姐妹妹的。”
“大哥心善平时让人给她往宫中递银子,我只装作不知道,可今日是我入宫的日子,大哥是要提她来伤我的心吗?”
道保被纳兰珠说的心都慌了,他只当庶妹可怜,可从来没想过被伤害的额娘更可怜,为着那个贱人,动了胎气生出来只一丁点大的纳兰珠更加可怜。
道保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嘴角翁动,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纳兰珠在心里轻叹一声,这就是男子,看谁可怜便以为谁是受害者,殊不知真正伤人的也是她们。
纳兰珠不欲因为个闲人伤了兄妹情谊,故而主动开口给道保递台阶。
“大哥回去后记得多多敦促四哥的功课,后年就要参加科举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着调。还有小弟,他喜欢从商就让他去学,咱们满人都是把家业给最小的孩子,到时候他有权有钱逍遥快活的过他想要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听纳兰珠这么一说道保当即松了口气,连连应下。
“至于玛法和阿玛那里我就不多言了,记得写信就是,大哥,保重。”
道保隔着衣袖握了握纳兰珠的手,此次一别当是经年。
桃红和柳绿看时辰不早便踱步过来,纳兰珠冲着二人点点头,四人便一同进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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