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为三人添满了水,三人一饮而尽,如此三五轮,少女笑道:“我家公子道,‘情’之甜美,无穷无尽。情茶亦如是。”
“三位若想将茶水之甘喝尽,只怕到天亮也不成。”
曲归点头道:“正是。贵公子如此奇人,如不结交一番,实大为可惜。”
有心立时随少女前去,又不舍这苦尽甘来的“情茶”,蓦地灵光一闪,道:“在下端了茶水去见贵公子,贵公子……”
“那我家公子更要觉得公子性情中人,定必拿出他的珍藏美酒来招待公子。”少女笑着将曲归话头打断。
曲归闻听此言,笑道:“以‘情’下酒,再好不过,事不宜迟,咱们快快出发。”
少女点一点头,领着三人出屋,继续深入密林,曲归端着茶杯,和李莫愁、常攀跟随在后。
李莫愁还罢,常攀不知为何,竟也没端茶杯。几人在林中行得许久,密林至一处断崖断绝,只听轰隆声响,有如潮水大至。
李莫愁循响声望去,但见西北角上有如银河倒悬,一条瀑布自对面高崖上直泄下来。
少女道:“好了,到了。”走前几步,指着地面道:“密林已至尽头,这就是通往公子居处的索道,几位随我下去吧。”说着,俯身溜下。
曲归凑近去看,皎洁月光下可见一条粗大铁索铸于山石之中,垂下山谷,与瀑布相对。说道:“我先下去。常兄、莫愁,有我在下照应,你们溜索之时不必太过害怕。”
李莫愁笑道:“才不用你保护呢,我轻功纵不及你,难道连铁索也抓不牢吗?”
曲归轻轻一笑,将茶杯交于左手,右手俯身抓住铁索,顺索溜下。李莫愁、常攀依次跟上。
这高崖深不见底,又是黑夜,曲归三人均不敢下堕太快,免生意外,直溜了有半个时辰,搭配轻功,估摸已有数百丈深,终于落至谷底。
少女因是熟地,放心下堕,早在谷底相侯许久,见曲归三人下来,瞥了曲归手中茶杯一眼,笑道:“公子轻功高明,小女子佩服。”
曲归哈哈一笑,:“不知贵公子何在?”一面说着,一面打量四周,但见谷底是片大湖,左边山崖上一条瀑布滚滚而下,倾入大湖。
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可见另有泄水之处。
大湖与瀑布相接处湖水翻滚,离得十余丈,湖面便一平如镜,清澈异常。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有个皎洁明净的圆月。
大湖乃是实地,长满奇花异树,遮挡大半谷底。
少女道:“我家公子和黄前辈一局棋直至现在也还没下完。是以不得前来相迎三位,请随我来。”
几人绕湖而行,转过几株茶树,月光下可见前方不远处湖畔有一宽大岩石,石面平整,置一小几,几旁有两個矮凳。
黄药师与一身穿淡蓝色长袍的青年相对而坐,凝神端注桌面,显见几上便是棋盘。
少女示意几人莫要说话,一齐走至近处,曲归使动轻功,悄无声息掠上岩石,立于几旁,向棋局看去。
黄药师和那青年谁也没朝曲归看上一眼,心神皆在棋局之上。
曲归略通弈道,只朝棋局看上一眼,已知黄药师大落下风,究其原因,正是核心之处一大片白棋与黑棋“共活”,不得落子,行动大受其限。
不禁心想:‘师祖为何不弃了这些白子,与黑棋周旋,置之死地而后生?’
黄药师凝视棋局,蓦然长叹:“阁下这‘珍珑’玄奥无方,老夫甘拜下风。”
他虽得曲归告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局之法,竟尔不肯用出。
原来黄药师心入棋局,时候一久,为此“珍珑”之幻性所迷,只觉好似是在同周伯通、欧阳锋、洪七公等同级高手互较武功修为。
周伯通等人是为黑子,正奇兼修,两道并进。而他因中央“共活”的数十白子所限,正道已不可取,唯有剑走偏锋,出奇制胜,但仅“奇”之一道,自难破开此局。
这“珍珑”由无崖子创出,苏星河广邀天下高手,因虚竹乱填一气,误杀“共活”白子,故而破去。
此棋局的玄妙、破法只当时在场的几大高人知晓,并未流传天下,是以黄药师今次乃是初会“珍珑”。
但他得曲归告知“置之死地而后生”,谨记于心,结合棋局,已知破法,当“奇”道偏锋受限,便要去自杀白子,由“正”道猛攻,一举制胜。
不料那时他已心受“珍珑”之惑,这片“共活”的白子在他眼中已与他心中执念、坚持,合而为一。
他因亡妻之故,立誓不学九阴真经,先前虽得梅超风转述真经总纲,但也听而不练。
在黄药师眼中,“共活”白子便好似他对亡妻的执念,处处限制着他,黑子“众高手”无所顾忌,正奇合用,武学进境突飞猛进。
而他虽将“奇”道钻研至极致,又得了斗转星移这等武学,也只在初期和其勉强争锋,时日一久,对方精修九阴真经,内力大进。斗转星移并无增长内功之法门,他终不免渐落下风,处处受制。
他已看出只消放下执念,舍弃“共活”之白子,即可脱出自身所限,扳平甚至反超局势,但要黄药师放下亡妻,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