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晋卿赔笑道:“世叔,不,是贾将军。您先别忙着把话说绝,改日我带犬子前来拜见,您瞧瞧他再说。”
唐晋卿出身世家,族内已经内定他为下一任族长。
偌大家族,领头之人必须清醒明智。
宁国府与“四王八公”割席,虽远在金陵,圣上口中却偶有提起。
此次赈灾,也可看出宁国府上下为民之心,更可喜贾府主子吕端大事不糊涂。
光听刚才那小姑娘几句话,也可窥见其兰质蕙心。
唐晋卿膝下有三子,若无意外,大儿子往后便是要同自己一般,成为唐氏一族的领头羊。
他的妻子,也该是个大气端方,聪明睿智的贤内助。
得亏他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然贾敬现下就得把他赶出去。
惜春是府里上下的心尖尖,连最小的贾芃都知道。
贾敬虽常和惜春吹胡子瞪眼,实际里也是把这个女儿当成心头肉来疼的。
把女儿嫁出去,给别人操持一家子的事儿,贾敬想想都接受无能。
贾敬不理唐晋卿的疯话,一甩袖子走到前面去了。
唐晋卿赶忙追上,也不再纠缠,想着大儿子端方持重,相貌也称得上俊美。
到时候多带他上门拜访几次,见了自家的诚心再说。
出了院门,青行见前头走着的贾老爷脸色铁青,自己主子倒是一脸荡漾,心中满是不解。
想看看两位丫鬟姐姐有何反应,却只见文知文晓两个路过自己,瞪了一眼走过去了。
青行挠挠头,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们,只得默默跟在后头。
尤清之安排人,在前院布置了一个院子,留给他们谈事。
贾敬到了先到主位坐下,喝茶不理唐晋卿。
唐晋卿笑笑,把手中的册子递到贾敬面前:“这是晚辈昨晚略算了一下的数据,请贾将军看看有何不妥。”
贾敬摆手道:“这是你们的事儿,我不管。”
唐晋卿笑道:“不是什么机密,您肯替江南百姓作保,理应知情。”
贾敬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接了过来。
前头的都一略而过,贾敬翻到最后几页,指着册子问:“三年后还粮,利息半成?”
“晚辈也是想着,江南经此一灾,需休养生息,才能缓过劲来。若利息太高,江南百姓也拿不出来啊。”
贾敬叹道:“你昨日所说,如今的粮价是从前的数倍。三年过后,若无灾情,粮价便会恢复到从前的价格。
你借的是今时的粮,还的却是从前的价,人都说无商不奸,我看你比奸商还狠些。”
唐晋卿苦笑:“若不如此,江南百姓如何还呢。”
“靠着百姓还,还一辈子也还不清。我问你,圣上可有提起蠲免收税的事儿?”
唐晋卿点头:“圣上下了旨意,江南受灾严重的地方,田赋全行蠲免三年。”
贾敬想了想,便问唐晋卿:“你说能不能求求圣上,若山东肯放粮,能不能也给山东蠲免田赋。”
“您这法子……”
“这粮食我们照还,三年之内必还清,还不清我们拿银子抵。只是利息不提了,江南减免的田赋,山东照样减。”
“还是要看圣意。”
“这是自然。”
贾敬又问文知:“今晨让你裁的三尺长宽的纸,可得了?”
文知回道:“已让人裁好了。”
贾敬点头:“你让人把笔墨备好,放在院子外头,每进来一位大人,让他们自己把名字写纸上。”
文知应是,赶忙出去吩咐。
“贾将军这是?”
“你还是喊我世叔顺耳些。”
唐晋卿还想和贾敬攀亲家,自然不想乱了辈分:“贾将军还未说此举是何意。”
贾敬吹吹茶水上的热气:“贤侄未听说过签字画押么?”
唐晋卿惊得站起身来,也不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事了:“这不是骗人吗?”
贾敬皱眉道:“都是为了百姓,这叫计谋,怎么能叫骗呢!”
唐晋卿咽了咽口水:“晚辈听您的。”
贾敬又领着唐晋卿出去,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第一行第一列。
唐晋卿不慌不忙,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贾敬那行的下头。
到了巳时,官员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门口摆着笔墨纸砚,小厮满脸笑意,劝说众人先记好姓名,再进院子。
刘同知二话没说,爽快在唐晋卿下头添上自己的名字,丫鬟便引着他进去。
其余人不解,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下子院子外头围了一圈人。
贾敬稳坐厅内,唐晋卿也只好耐住性子,偶尔向外头张望。
至于刘同知,并不知道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一旁呆坐着。
直到甄应嘉姗姗来迟,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了上去。
“甄大人,您来了。”
甄应嘉看着众人,笑道:“诸位怎么不进去?看来贾府有点招待不周啊。”
众人讪讪,不敢跟着说贾府的坏话。
外头站着贾府的丫鬟小厮,一个个眉目从容,一声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