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邢夫人走进来,忙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摔那杯子做什么?都是成套的,家里的规矩,单失了一个,另一些也不能拿出来用了,岂不是抛费了。”
贾赦看了她一眼,道:“家里还缺这些?”
邢夫人笑道:“虽不缺,多一套更好。”
“一套杯子值什么!你如今还在意这些!当家的太太,你也费些心思在家事上。”
邢夫人眉眼间掠过一丝怒意,继而赔笑道:“我哪里插得上手。”
贾赦来回踱步,心里转了几圈,这才温声道:“既家里的事你插不上手,你收拾些琏儿常用的东西,送到金陵去。”
邢夫人笑道:“琏儿乳母叫赵嬷嬷的,和她两个儿子,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的,不必我了。”
贾赦骂道:“你是琏儿母亲,他要出远门,你还没有个乳母操心,只盯着那些不值当的东西,难怪老太太看不上你。”
邢夫人委屈道:“琏儿从来与我不亲的,我上赶着也不像话。至于老太太那里,老爷竟别只说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贾赦知晓邢夫人糊涂些,常常抓不住重点,自己也懒怠提醒她。
叫了自己贴身小厮上来,从私库里拿出几件宝贝,叫人打包好了,送给贾敬。
邢夫人因问:“老爷这回这么大手笔?”
贾赦瞟她一眼,道:“敬大哥哥帮我教儿子,这些值当什么?若是琏儿能有长进,再多的我也愿意送过去。”
“若依我说,东府家大业大,人口又少,哪里缺琏儿一口饭吃。送这些过去,人家还以为你把他们当外人。”
贾赦不理他,自顾自喝茶。
老太太不过仗着敬大哥哥是晚辈,每每让他出主意,拉扯荣国府和族里。
敬大哥哥该做的都做了,抵不住自己家里不争气。
元春进宫,虽不知敬大哥哥为何发那样大的火,闹着要分宗,其中必有缘故。
老太太不说清楚,反而私下里说大哥哥狂悖,忘了祖宗情分。
转头又让人去和大哥哥求情。
从前贾赦也觉着老太太说得没错,元春进宫也是为了家里,大哥哥何必捏着这事,说起分宗这等话来。
今日和老太太说话,才知大哥哥心里的不好受。
琏儿在家时,老太太也不怎么关心他;这回一去金陵,竟还说起几句暖心话来。
只是后头说什么“荣国府将来都是琏儿的,让他不要与家里离心”的话,贾赦才看透了。
若用得着你时,你自然是宝贝;用不着你时,只当是破铜烂铁。
老太太手段高明得很,一边送元春进宫搏富贵,一边又想让大哥哥拉扯家里。
只可惜大哥哥也不是糊涂人,只看他如今的态度就是了。
族学的事闹了出去,他也一句话没有。
好容易他愿意教导贾琏,自己没有什么能给的,只能靠这些外物。
想到这里,贾赦又吩咐人拿出几件宝贝。
其中一件大红珊瑚树,颜色鲜艳如血,外头拿钱也没得买的,贾赦一并让人打包了。
邢夫人听着小厮念礼单,跟心头血被割了一样疼,因怕贾赦发脾气,勉强忍了下来。
贾赦打发人去了,觉得大事完成,搂着小老婆玩乐去了。
剩下邢夫人一个人在房里跟丫鬟婆子撒气。
费婆子上来劝道:“太太别为那起狐媚子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邢夫人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倒指挥起我来,值不值当的我不知道?”
费婆子赶紧跪下,自己打自己耳光,嘴里说着求饶的话。
邢夫人气才消了,见她那样,叫她起来。
费婆子赔笑道:“多谢太太大人有大量。”
邢夫人阴阳怪气道:“你们也别谢我,我是个什么人物。你们这些奴才跟着我,眼面前倒是恭恭敬敬,背后还不知怎么说我。人家主子威风,奴才们也沾光,跟着我倒是委屈你们了。”
众人忙道不敢。
费婆子跟丫鬟使了使眼色,让她们都下去,这才道:“太太,我瞧着老爷刚才的意思,是想让你和二爷积攒些母子情分。”
邢夫人讥笑道:“你当我没有听出来?剃头担子一头热,那贾琏随了他老子的种,是个冷心冷肺只管自己的。哪怕我把这条命给他,不知能不能换他一滴眼泪。”
费婆子便道:“二爷名义上到底也是你的儿子,日后年老了,也有个依靠。”
邢夫人只在这事上不糊涂,笑道:“你不知道,这高门大院,名义二字有多重要。他但凡想要个前程,就不敢在明面上欺辱我。我不如趁如今多积攒些银子,老了才不至于受委屈。”
费婆子笑道:“太太想得深远,竟是我乱操心了。”
邢夫人道:“我身边只你们几个忠心的,我心里也知道。今日你受委屈了,待会儿拿两匹布回去做衣裳,就当是我的赔礼。”
费婆子忙道:“那就多谢太太了。”
邢夫人身边的丫鬟金宝便从房里拿出两块素色绢布来,送费嬷嬷出去。
走远了,这才把绢布递给费婆子,笑道:“给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