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爷拿着折变田地的银子交给他,让岳丈帮忙置些房地。这岳丈却半哄半赚,给他一些薄田朽屋,勉强支持了一二年,越发穷了下去。”
惜春怒道:“这岳丈真可恶!”
尤清之笑道:“这才哪到哪,岳丈见他无钱了,人前人后说些不好听的话。甄老爷不善分辩,悔恨自己识人不清,一气之下病倒了。”
“他死了?”
尤清之摇头道:“并没有,听说有日碰上个道士,跟着人家出家了。”
惜春听到这里,骂道:“这甄老爷也可恶!”
周夫人便笑道:“姑娘何出此言。”
惜春道:“他出家了,可想到自己妻子如何过活?可想到自己女儿如今下落不明?难道一朝出了家,红尘俗事就能全都抛下?难道这就是他们的道心?依我看来,懦夫而已!”
尤清之奇道:“你每天都学了些什么?已有如此进益了。”
香杏笑道:“老爷让姑娘和蓉小爷、林公子每日三省其身,姑娘便闹着让老爷也省一省,老爷想了半天,只好说自己当年出家,是懦夫所为。”
众人听了都笑。
尤清之点点惜春的鼻头,道:“谁都奈何不了你。”
惜春拉下尤清之的手,说道:“嫂嫂还没说完呢,他妻子、女儿如今怎么了?”
尤清之道:“甄夫人听说丈夫出家,哭得死去活来,无可奈何,只能依靠着父母度日。幸而有两个丫鬟在身边,三人做些针线卖钱度日,顺便探听女儿的下落。”
众人听了,齐叹一声。
莫嬷嬷道:“奶奶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这般离奇。”
尤清之心下一转,说道:“回金陵路上,因着在苏州听了几回评弹说书,也觉有些趣味,便让人买了些话本子,里头便有这一段故事。因着在苏州遇上了拐子,因而对这故事印象格外深些。”
周夫人道:“这话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尤清之笑道:“我一看见樱儿,就想起这话本中的英莲。也是长得十分出众,特别是眉间那颗胭脂痣,这可巧了。”
“嫂嫂……”
尤清之笑,对着惜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等一回府,我就派人去苏州。”
“太好了。”
尤清之又道:“不过事情没查清楚,你们先别传出去。万一不是,让那丫头白期待一场。”
周夫人点头道:“奶奶说的是。”
惜春又缠着尤清之说那话本里头的细节。
尤清之只好把《好了歌》,和甄士隐的注解说了一遍。
正好有纸笔,周夫人便誊了上去。
来回看了一番,道:“竟是一番真理。”
尤清之笑道:“人海浮沉,把目光放百年、千年之远,人人都是一粒浮尘。虽是真理,却也不能把她奉为圭臬。若不然,人人都看世间万事万物看透,干脆都出家算了。”
莫嬷嬷笑道:“奶奶这话粗看促狭,细想想却极有道理。”
惜春眼珠转了转,道:“周嬢嬢,这幅字可以送给我吗?”
周夫人笑道:“自然,不过姑娘拿着去干什么?”
惜春狡黠一笑,道:“秘密。”
尤清之留下惜春和周夫人作画,带着莫嬷嬷等人把庄子走了一圈。
“嬷嬷觉得如何?”
莫嬷嬷笑道:“奶奶做的极好,这杏花庄也极好。”
“那就好,”尤清之笑道:“绣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出师的,杏花庄这几年也只有出没有进,我们都不要着急才是。”
莫嬷嬷点头道:“奶奶说的是。”
莫嬷嬷心里也有一本账,主子不过给了大奶奶一个诰命,前面也没花费什么,反而有个妥善的地儿安置这群孩子。
总之不亏,想来主子也应该不急。
接到莫嬷嬷来信的皇帝,简直想大喊一声:“急,朕急得很!”
太上皇近来越发的“精神抖擞”,常常越过自己召集大臣去宁寿宫商议国事。
自己在前头守着钱袋子,太上皇就在后头大把赏赐。
自己落得个刻薄寡恩的骂名,倒成全了太上皇的恩名。
皇帝恨得心里直痒痒。
况且,西北战事要花钱,天灾人祸要花钱,后头还有个非要修行宫的老子拖后腿,皇帝想钱想得眼睛都红了。
只是皇帝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尤清之这边急不得,便放过了。
尤清之此时哪里想到这些,等惜春在周夫人的帮助下,完成一幅小画,便带着众人回府了。
一到府上,惜春把画塞给尤清之,道:“麻烦嫂嫂帮我裱了,寄给林姐姐,我有正事要去办呢。”
尤清之未来得及问她,惜春就跑远了。
“这丫头。”尤清之笑骂了一句。
莫嬷嬷笑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奶奶确实对姑娘娇惯了些。姑娘大了,也该把规矩学起来了。”
尤清之好容易把惜春养成如今天真烂漫的性子,不忍拘着她。
迟疑道:“她如今还小吧。”
莫嬷嬷道:“正是趁着如今还小,规矩才容易学些。等到大了,想学反而难些。”
“你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