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的人都看得呆了,直到有个孩子额头被砸破了,哭叫起来,旁边的母亲把他抱到怀里,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贾蓉看到心里也不是滋味,余光看见祖父皱眉,也不敢作声。
“姐姐”“嫂嫂”,另一个包间的三个孩子转过头来,眼角发红,“那小孩多可怜啊,我们救救她吧。”
尤清之摸摸她们的头,道:“衙役会拦着他们的。”
果然,衙役开始维持秩序,但是并不怎么顶用,还是有人见缝插针往里面扔石头。
三个小姑娘开始着急起来,扬之拉着尤清之的手道:“大姐姐,我们让人下去帮帮她们吧。”
尤清之摇摇头,道:“姐姐也没有办法,这是官家的惩罚。她们的丈夫或者父亲犯了罪,她们……”
“可是不是她们犯的罪呀,为什么还要扔她们?”扬之仰头问道。
另外两个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
尤清之叹道:“可是她们也享受了犯罪成果。她们这些年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可是这些钱都是她们丈夫不择手段,拐卖人口得到的。
她们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背后,你们知道是多少人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
若是现在不让这些人出了这口怨气,她们会遭受到更多更大的报复。”
三个小姑娘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看向那些女眷孩子,目露复杂。
两个包间相临,只隔着一扇青纱糊的窗户,姐妹几个的对话,贾敬贾蓉祖孙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贾蓉看向贾敬,贾敬点点头。
冷声道:“这些家眷落得这样的下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贾蓉看了过去,另一包厢的人也下意识支起耳朵。
贾敬道:“她们早早离了此地,带着孩子去个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只说自己男人死了,或许还能挣扎出一条活路。
你见过皇帝的雷霆之怒吗?
祖父曾有一同僚,前一天还与我们谈笑风生,第二天就下了大狱,当日就撞死在狱中。”
“他家里的女眷呢?”贾蓉问。
贾敬冷笑:“有罪的入狱流放,无罪的被卖到外头,为奴为妓。他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流落街头,终日以乞讨为生。”
“这样对那些无罪的,不知情的人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贾蓉将隔壁各位小姐丫鬟们的心里话讲了出来。
“你听到这些,害怕了吗?”贾敬问他。
贾蓉重重点头:“祖父,我怕。”
“怕就对了。”贾敬笑道:“这就是君权,是王威,需要我们害怕,需要我们敬畏。你将来要是有机会为官做宰,要时刻记得你身后的一家子,命运也许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扬之耳朵动了动,问尤清之:“大姐姐,当官不好?”
尤清之笑道:“享乐时都好,落难时还比不得外头这些女子。这就叫登高必跌重,我们要时刻记得小心脚下。”
扬之着急道:“大姐姐,你跟我们回去吧,别去他们家了。大姐夫那么会闯祸,别连累了你。”
惜春拦着说不许,几人推搡起来,忘记了外头的事。
另一边的贾敬被扬之这句话说得差点无地自容,脸都青了,心中哼道:下毒!回去就下毒!
今日出行,众人回去时一个个都没精打彩的。
莫嬷嬷迎上来道:“奶奶、姑娘回来了。”
见主子姑娘和丫鬟们一个个都蔫蔫的,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出去玩一趟怎么还落个不高兴回来。”
尤清之扫了一眼,知道这些人都是兔死狐悲,被今日贾敬那话吓着了,说道:“碰到罪犯和犯人家眷游街,吓着了。”
莫嬷嬷笑道:“为着这事?别说我冷心冷肺,那些人也都是活该,很不值得你们这般。”
银蝶问:“可还有些不知情的女眷孩子,突然有天大难临头,难道不值得可怜吗?”
“银蝶这话孩子气,”莫嬷嬷笑着说:“自己枕边的丈夫,难道在外头做什么营生半点不知情?就算不说,猜也猜得到,定不是什么正当的营生。当初自己享受了富贵,这会子遇难了说自己不知情了?”
尤清之也没想到这点,看众人也是一阵恍惚,笑道:“还是嬷嬷见识多,我说了多少也抵不得你这几句,这下子她们总算醒悟了。”
众人不好意思笑笑,各自下去做事。
鸾秀突然开口问道:“外头这门怎么换了?”
原本的深色柚木门,如今换成了稍浅些的新樟木门,与旁边的深色古朴的门框窗户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莫嬷嬷尴尬笑笑,连华站出来向尤清之行了一礼,道:“奶奶罚我吧,是我把门弄坏了。”
“怎么弄坏的?”尤清之问,旁边的丫鬟们也看了过来,这年头,干活还能把门弄坏?
连华答道:“奶奶,你这里的门不结实,我轻轻推了一下,它就倒了。”
轻轻推了一下……众人沉默了。
莫嬷嬷尴尬地笑笑,说:“连华她,就是力气有点子大。”
天生神力?尤清之来了兴趣。
指着一旁的石凳道:“你能举起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