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见尤清之没反应,对着贾蓉使了使眼色。
贾蓉不明所以,只好随便找个话题开口问道:“母亲明日要设宴?”
“是,请西府老太太、太太们过来一聚。还要麻烦大爷应酬设老爷和政老爷。”
“这倒没什么。”贾珍开口:“我听说,老爷要举家回金陵。”
“是说了,大爷有想法?”
贾珍不想回去。
他在京中浪惯了,不想去那人生地不熟的金陵。虽说上次被绑挨打传遍京中,丢了些颜面,可是自己脸皮厚呀,算不得什么。
主要是,贾珍是想离父亲远一点。
这才回来多久,他就开始想念父亲在道观里修仙的日子了。
“也没什么,只是京中这么一座大宅子,还有京郊的庄子田亩,没个主子守着不放心吧。”
“想必父亲都有安排。”尤清之不想理他这根藤。
贾珍凑过身来,被尤清之瞬间躲开:“大爷直说便是,屋里没有外人。”
贾珍“啧”了一声,还是探身过来轻声道:“大奶奶要是能说服老爷让我留在京中,我愿意再出十万两银子交给大奶奶,随你处置。”
哟,看来贾珍私库真是有点深,二十万两随随便便就说拿出来了。
尤清之对这银子倒是心动,可是贾珍是个这性格做派,别拿了这点银子,给家中多几条罪,还是拘在贾敬身边最有用。
于是开口道:“大爷太高看我了,我哪里能劝动老爷。”
贾珍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说大奶奶,你何必操这份心呢。老头子老了,以后这贾府还是我做主,你识时务一点,别到时候两头都没落得好。”
“大爷,”尤清之仍坐在那里:“您有怨气别冲着我来,我也不是泥捏的。主意不是我定的,您有事找父亲去。”
“我!”贾珍还想发火, 被回来的惜春给打断了。
“哥哥,再去玩。”
“好了,不玩啦。哥哥还有事,你跟着你嫂嫂哦。”
贾珍按下怒火,哄了几句惜春,甩袖走了。
惜春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好大一口气,尤清之被逗笑了:“你叹什么呢?”
惜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哥哥生你气啦。”
“那怎么办呢?”尤清之装作着急的样子。
惜春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没事哦,等他懂事就好啦。”
贾蓉在一旁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惜春也笑,指着他说:“小哥哥。”
尤清之笑道:“这可不是哥哥,这是你大侄儿。”
贾蓉也装模作样地给惜春行了个礼,口呼姑姑。
惜春睁大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凑到尤清之耳边轻轻说:“我要给他什么见面礼啊?”
惜春跟着贾珍这段时间,天天被贾珍用各种名义送礼,如今突然得知自己有个这么大的侄子,立刻摆出了长辈样来。
尤清之一笑,吩咐鸾秀:“你把前儿大爷给姑娘的那箱子笔墨纸砚,挑一套出来,我们家姑娘要给侄儿见面礼呢。”
众人都笑了,鸾秀也转身出去,不一时就拿出一套笔墨纸砚来。
贾蓉哪里缺这些东西,但第一次从小姑姑那里收到礼物,开心地接了。
尤清之问贾蓉:“今日和姑姑一起用饭吧。”
贾蓉应下,三人用完了愉快的一餐。
这是贾蓉没有过的体验,温柔的母亲,可爱的小姑姑,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不需要看眼色,轻松又愉快。
贾蓉内心在这一刻获得了平静。
与贾珍不同,贾蓉渴望离开这里。
不能说是痛改前非吧,贾蓉知道自己原先的形象并不正面,但是他想改变。少年的中二心理,希望这次回金陵,就像自己去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修炼,学成归来,让那群对自己不抱希望的人刮目相看。
“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去金陵?”
贾蓉问。
尤清之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的期待,不由一奇:“你想去?”
贾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觉得回祖宅挺好的。”
“是挺好的。蓉儿,”尤清之叮嘱贾蓉:“家里的大事我们从不瞒你,是因为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是以后家族的顶梁柱。但是,你知道哪些事情能说,哪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去的,是不是。”
“我知道。明日设宴,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漏嘴。”
尤清之赞许地摸摸他的头:“我相信你。”
惜春钻进两人中间,认真地看着尤清之:“我也保证,不漏嘴。”
“哪都有你。”尤清没好气地说她。
次日宁国府设宴。
可喜这日天气晴朗。尤清之带着银蝶亲自去荣国府接老太太,鸾秀在家看着老婆子丫头们扫那些落叶,并擦拭桌椅,预备茶酒器皿。
一时尤清之等众人便簇拥着贾母过来了。
一面有个小丫头捧过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里面养着各色的折枝菊花。
尤清之便从中取了一支大红的递给贾母,笑道:“老太太,菊花乃花中寿客,孙媳妇借花献佛,祝老太太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