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鬼主!
鬼主不是于万年前就自我封闭,沉入冥殿底部,不再过问世间琐事了吗?如今为何又出现了,难不成我是被他困在哪里了?他不会是因万年不曾见过生灵,把我当宠物圈养起来了吧?
“误入冥川?越过酷暑极寒直接踏进八百里黄沙?又安然走出?你是怎么做到的?”
闻言,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因她的误闯,扰了这位存在于传说中大佬的清梦。
看来鬼主是很忌讳生魂入冥川的,我该怎么办?我不会一直被囚禁在此吧?
虽说烦恼,但不得不感慨自己短短三百多年人生还满精彩的。
生于离恨天琼台境,满怀激情刻苦求知,同时好奇善思独辟蹊径,性格漫浪招来众仙尊厌弃,受遍天规刑罚。而后孤身只影进妖界、闯魔界,与妖尊周旋、同魔尊交涉,其间还偶然进出了一趟冥川,做了常人所不为、不可为、不敢为之事。又以仙灵之躯融妖化魔,惹天道不容,引出天劫。自己挨劈不算,竟有幸得妖尊、魔尊相助。数道天劫接连而至,竭力抵抗。一气之下飞身劫云,合仙、妖、魔三灵之力与之死磕。灵力异变,血雾生吞劫云。潜力勃发,致众仙尊嫉妒畏惧,法器齐聚,法阵铺开。而后,浴血冥刀战仙尊,愈挫愈勇,几乎是耗着命魂殊死一战。可众仙尊又怎会舍得以命相搏,见我欲拼死撼八方天,唯有逼迫知我本命顽石的琼台境仙尊出手。最终,育我千年的银杏树自燃,焚烧了顽石生机。至此,我本命魂破,肉身毁。
接着,他护着我一丝残灵入冥川。再睁眼就是这一方不知何物的天地,本以为是耗磨残存意识的静止领域,结果竟意外遇到存在于传说中的传说——鬼主戮霭。甚至自己很有可能被鬼主救下,圈养了起来。
这华丽璀璨的人生,坎坷酸楚却耀眼了一路,话本子都编不出的际遇奇谈。想想真是不枉此生。
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逗乐了,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自己享受不来、摆脱不掉,旁人羡慕不来、求而不得。
一开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拼,可此刻她想明白了,左不过是舍不得死。有牵挂、有不甘,若非要说她没有心,那这份牵挂和不甘就出自于骨髓,与生俱来。
“不行,绝不能受制于人。”想至此,恰好感受到鬼主离去。她奋力凝神,一鼓作气冲破虚境,再次化身成人。
“呼~~”终于逃出来了,流动的空气果然舒心宜人。
调整了一下心情,她四下张望,后方是千里赤石,裂开的缝隙清楚看到内部滚动的岩浆,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河水,左右堤岸亦是延伸无尽头。
她探身瞧去,河水浑浊不见底,难知深浅。没有码头,没有渡船。
沉思片刻,“这莫不是弱水?”
千洲说过,冥川,非死不可入,入则死。
她之前误入冥川,又稀里糊涂地出去。可如今,想出冥川,只能走轮回道这一条路了。
她有些挠心地打量着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的弱水,思索着该如何渡过。毕竟对于活人,弱水脱骨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可这是必经之路,没得选。
“算了,脱骨就脱骨吧,肉身我都能重塑,脱骨而已,我还有肉呢。”
想罢,闭了眼,一咬牙一跺脚跳入弱水。
初时,并无不适,她还暗自欣喜传言有虚。可心底的不踏实还是督使她以最快的速度向对岸游去。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弱水之所以这么宽,为的就是让人觉得起步容易,心存侥幸。一旦涉入必遭不幸。等察觉到危险,再回头已是无岸。
乏力感就在入水百米后从脚底窜上眉心,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四肢变得瘫软,连呼救都无法做到,身体直接没入水中,而后缓缓下沉。
向上,看不到水面之外;向下,触不及水底。
悬浮水中,丧失了对身体的操控,意识却无比清醒,就好像是在惩罚擅闯的活物,故意让其真切体验生命如何被耗尽,感受死亡的恐惧。在濒死中,连挣扎都做不到的绝望。
她试着动了动身躯,并不是无感,是有一股力量在把骨骼抽出体外。人无骨,就是一滩血肉,无法成型。
试着聚气,抵御抽骨之力,可这入侵的作用力就像凭空出现在自己体内,将骨骼辨认为体外之物,强行往外推。
没有划破皮肉的痛,她看着自己身体变得半透,血肉与骨骼清晰可见。只是须臾,蚀髓之痛传遍全身。
一把无形的石锤,将她的骨骼一寸寸敲断,每敲一下,身体随之一抽。待全身骨头碎成渣,她疼得汗水、泪水汹涌而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地抽搐。而后,两块巨石将碎骨挤压、碾磨成粉,痛苦加剧,她却瘫软无力成一块悬浮的血肉。
无骨之人,依旧在承受碎骨之痛,那些骨粉势必要冲出体外,它们将皮肤毛孔无限撑大,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细胞撑破的声音,碎成粉末的骨头争先恐后地融入弱水之中。
痛到无法昏厥,她突然笑了,怪不得弱水如此浑浊,不知是吃了多少碎骨。
疼到思维极致的清醒,想我血肉就这样沉入水底,或是做你的养料,或者腐成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