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庆贺杨鉴行和厉澜之的大婚,内务府奉命敕造了一批金签,用于赏赐给皇室宗亲或者功勋之臣,安王杨妍是女帝亲妹,自然是有的。
只是这批金签从打样到制膜,再到锤炼,最终做出成品,工序繁杂,是以耽误了不少时日,未能赶得及在帝后大婚之日颁发,直到近段日子方才完工。
“你可还记得,这金签是何时做好?何时赏赐下去的?”,女帝面色凝重地问道,薛女官见她神色有异,仔细回想片刻,答道:“回禀陛下,是五日前分发至各府的”。
女帝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她拿起手中的金签,仔细看了又看,问道:“真的是五日之前?你没有记错?”。
薛女官肯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言道:“确实是五日之前,这枚金签是奴婢亲自送去漪澜殿的。那时殿下刚遇刺不久,情势危急,奴婢到的时候,正巧碰见太医令给殿下诊治,所以还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到殿下,决计错不了”。
薛禅担任皇宫大内的第一总管,女帝大婚前一直是她在总领内务,是以其眼力、记忆力以及敏锐力都是一等一的好,既然她说这批金签是五日前才分发的,那便一定是。
沉吟片刻,女帝说道:“命人进来梳妆吧,你去把竹韵叫过来,朕有事情问她”,薛女官点头领命而去。
女帝一袭常服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卷《思溟录》,有些发呆。竹韵见状,连忙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跪在地上,道:“奴婢拜见陛下”。
回过神来,女帝抬了抬手,道:“起来回话罢”。
“这两日阿妍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女帝缓缓问道。
竹韵福了福身,答道:“王爷好了许多,进食也比前几日好些,太医令瞧过了,说是殿下已无大碍”。
微微点了点头,摸了摸怀中的小猫,某猫已经四脚朝天地睡着了,女帝状若无意地说道:“听说这猫走丢了,是如何寻回的?”。
“启禀陛下,小猫顽劣,竟趁人不备跑了出来,多亏了冕下将它送了回来”,竹韵恭声答道,此言一出,女帝的眸色顿时一黯,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睑,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让竹韵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落西沉,就连最后一丝余光渐渐消散,满室寂静,唯有桌上的碧玉鎏金镂空香炉,散发着袅袅的轻烟,女帝忽然长叹一声,右手撑住额头,那日的疑惑终于得解,原来那日并非湛英突然醒悟或者悬崖勒马,而是有人暗中通知了他,这才临阵倒戈。
正因为是突然才知道,前往济世谷求医是她的精心布下的圈套,猝不及防之下,湛英只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方能勉强洗脱罪责。
金签是皇帝赐下的,众人得了这样的赏赐无不精心供奉,唯有杨妍生性散漫洒脱,不拘小节,一定是那日赐下后,她正在与小猫玩耍,便随手将金签系在了它的脖子上,否则何人敢如此大胆,竟如此对待这御赐之物?
然此事糟就糟在,这金签赐下的时间与杨妍佯装遇刺的时间,恰好是一前一后,前脚遇刺,后脚赐下金签。按理说安王殿下遇刺,生命垂危,女帝迫于无奈,只得冒着极大的风险亲自带她去济世谷求医。可谁曾想,她竟还能撸猫戏耍,将遇刺后才赏赐下来的金签,挂在小猫的脖子上,如此一来,自然就露馅了,安王遇刺是假,装病是真。
想来是有人暗中通知了湛英,那厮这才调转矛头直指苏文重,将其推入陷阱,而自己却未能入彀,就此逃过一劫,这人究竟是谁?方才竹韵说过,小猫是澜之送回来的,他虽双目已盲,但素来心思极巧,金签莫非是他发现了?
女帝双手交叉于胸前,微微后仰,斜靠在锦垫上,半眯着双眼,看向窗外,已是初夏时分,却忽觉周身寒凉 ……。
“哟,湛府家宴,原来今年青越节的花竟落到了湛英头上”,沈月明正抓着一枚粉嫩可口的桃子,一边摇头晃脑地读着烫金的帖子。“此次湛英平乱有功,女帝这样做,倒也说得过去”,萧简淡淡地说道。
沈月明眉毛微挑,点点头道:“倒也是,这次连湛英的嫡长子都被苏文重杀害了,女帝此举也有抚恤功臣之意。只是听说其中的内情怕是不简单”,她睁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一脸八卦的表情。
“既是另有内情,你我又何必深究,说到底,这也是东煌的内务”,萧简看了她一眼道。
啃得精光的桃核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命中墙角的纸袋,“今早燕朝歌命人传讯,说是泛魄山那边有了动静,他赶过去看看,阿简,你说咱们也跟过去吗?”,沈月明问道。
萧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燕朝歌虽然自负,但还是讲信用的。如今他所求的不过是那笔财富,强兵富民,振兴朝纲,无非就是个钱字。女帝所求的是《往生谱》,而咱们则意在青繁缕及其硝制之法,可谓是各取所需,自是能够通力合作,这也是三方能够缔结盟约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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