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傅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开仓调粮,军粮的供给素来由兵部负责,民仓储备可是我东煌二十万百姓的根基,眼下正是大旱时节,不少庄稼地里颗粒无收,朕正准备在各地开设粥铺赈灾,你不知会兵部,私自调粮,可知会饿死多少百姓?”,女帝冷冷地说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文重一眼,又道:“莫不是苏家自恃三朝老臣,就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苏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
本来还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苏文重突然听闻此话,陡然一惊,连忙出列道:“老臣惶恐,犬子无状,还请皇上息怒”,他转身用手中的白圭敲打在苏傅云的身上,道:“孽障,还不速速向皇上请罪”。
苏傅云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轻声道:“请皇上息怒,不过微臣实在不知错在何处?上月,皇上亲下旨意,要犒赏三军,以表平定北荒叛乱之功,还说尽可能地满足将士们的需求。北荒丘狄部族素来是我东煌的心腹大患,犹如背后芒刺,历代先皇都曾出兵征讨,却皆无功而返。唯独在我朝,历经数年征伐,最终在高黎城下一举歼灭了丘狄的主力,还活捉了他们的汗王,真可谓是千古之功。皇上励精图治,开创盛世之门,实乃我国之幸,微臣能在朝堂之上,为皇上效力,臣实感殊荣”。
此话一出,众朝臣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殿前指挥使柳昔轻轻地瞥了苏傅云一眼,马屁能拍成这样的,实在不多,难怪这些年的升迁如此迅速,苏相的这个儿子,真是好口才,干下了如此欺君之事,居然还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活脱脱一副忠贞贤良的模样。
女帝冷冷一笑,并未言语,苏傅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语气愈发恭谨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说了要满足将士们的愿望,所以臣便记在心里,劳军时细细询问,将士们纷纷请求放粮以补给军需”。
“那也应该调用兵部的军粮,为何还要去调用民仓储备?”,女帝打断道。
苏傅云赶紧低头躬身道:”臣研看过户部的塘报,许是皇上的恩泽感动了上苍,今年的旱灾比往常好了许多,仅有华郡十三县灾情比较严峻,其余各地的粮仓已基本能满足当地所需,再加之去年户部的征粮配额提高不少,是以我国现有的余粮充沛,调度从容“。
众臣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即是国库储粮充盈,倒也不妨大碍,只是非诏调粮,此事可大可小,这可是枢密相的儿子,莫非此举是苏文重授意的?不少人露出了看好戏的样子,看来这朝堂恐怕要改姓苏了。
苏文重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傅云,颈间青筋暴起,身形也有些摇晃。但苏傅云却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道:”臣仔细看过地图,距离华郡十三县最近的粮仓隶属锡林军,大家皆知锡林军是防卫兵,如今我东煌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自是无需出兵,故而粮草充足”。
说到这里,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已经隐约猜出苏傅云这次调粮的缘由,又听他说道:“北荒平乱的士兵大多出自临沧军,他们的驻地离中南仓不过三十余里地,臣身为户部侍郎,掌管国之粮库,自是要为皇上分忧。既然赈灾和劳军皆系于粮食,自是不必区分军仓还是民仓,何不因地制宜地调换粮仓?一来可以更加高效快捷地满足多方所需,二来,也可免去户部运粮的消耗,岂非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只是军需和民用的粮食置换而已,前朝就已经有过这样的先例,苏傅云这样做也并非出格之举,女帝闻言,面色微霁。
苏傅云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团物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文字,“是万民书”,一旁眼尖的官员脱口叫道。
洁白的绢布上写满华郡十三县老百姓的名字,称颂皇恩浩大的语句比比皆是,显然是因为朝廷的赈灾粮食拨付得及时,使得当地的老百姓免于饥饿之苦。
救济灾民得当,犒劳兵士有功,高效快捷,还顺便节约了许多的人力物力,事已至此,若是女帝仍然抓着无诏一事不放,恐怕会失了民心。
想到这里,杨鉴行冷下性子,嘴角微微上扬,道:“劳军赈灾有功,私调粮仓有过,如今功过相抵,朕既不赏,也不罚,望小苏大人今后能以此为戒,小心行事吧,退朝”。
木制的车轱辘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因为女帝即将大婚,云苍城不到申时便已戒严,天色尚早,大街上便已空空荡荡了。苏氏父子坐在车中,半晌无语,苏傅云上车后便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苏文重忍不住说道:“阿云,你今日怎的如此莽撞?居然在大殿之上与皇上起了争执?你不是说要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实力吗?况且你这样做,也没有跟爹商量一下,这不是直接把苏家放在火上烤吗?莫非,你真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眯,像极了一条吐信而出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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