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番打听,费尽周折,杨妍最终拜入希悟先生门下,如今已是第五个年头。说起希悟先生,东煌民众无不称颂,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每次出现的时候皆以薄纱覆面,戴着风帽,年龄不详,出身不详,性格爱好不详。
但人们能够耳熟能详的是,他曾注书立册万卷,一手创办了璧山书院,让万千寒门学子能够凭一己之力获得读书的资格,一旦考入,所有的学杂费全免,还提供免费的住宿和餐食,再加上书院的老师皆是经过精挑细选,不仅才识渊博,而且师德清廉,此等优厚条件自然引来众多优秀人才,璧山书院的声誉更是达到了鼎盛,成为天下读书人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如此一来,从璧山书院走入朝堂的寒门子弟越来越多,尤其是近年来殿试的前三甲几乎都被包揽,这些学子除了感谢自己的点选恩师外,更是对希悟先生推崇备至,尊称其为“圣师”,“圣”字所代表的至高无上,其尊贵自是不言而喻的,据说这个“圣”字还是女帝亲自赐下的,是以,希悟先生虽未入朝为官,但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不仅如此,每月初七,希悟先生会在东煌帝都云苍香火最鼎盛的听泉寺,开设粥米铺,还会不定时地分发一些布匹,盐巴等日常生活用品,更会开设义诊,为缺医少药之人送去活下来的希望,这对家境贫寒之人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好事,据说此举令数万百姓受惠,免于饥饿病痛,更将数千人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因希悟先生声望过甚,女帝也是经过多次相邀,数次亲自登门,方才将幼妹送入其门下亲自教导。临行时,她屡次教导杨妍必须十二万分地尊重希悟先生,不可顽劣,若是引得先生不满,便有断腿之痛。
杨妍虽喜玩闹,对长姐却是又爱又惧,她说的话不可不听,先生说她连一首简单的簪行曲都弹不好,实在是心中窝火,又偏偏发作不得。
这原本也是为了庆贺长姐大婚而习练的,孰料这两个月下来,实在是收效甚微,弹得七零八落,五音不全,若是真的在大婚盛典中演奏,别说贺喜,怕是多半会气得长姐吐血。
“老师”,杨妍拉长了声调,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希悟先生,双眸泫然欲泣,“眼下离大婚还有半月,不如徒儿换一个礼物送,您看如何?”。
希悟先生轻轻地摇了摇头,白色的薄纱在空中微微地飘动,“学习一途,唯有恒心二字,方得始终。当日,微臣曾问过殿下,皇上大婚,有何贺仪相赠?殿下亲口说,既然长姐期望本王端庄贤淑,那便奏乐一曲,博帝君一笑”。
杨妍闻言,陡然低下头来,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她自幼活泼,喜爱舞刀弄枪,骑射搏击,虽不说样样精通,但却有模有样,寻常三五人近不得身。当初女帝同意她习武,也是从保障她自身安全和未来承袭帝位考虑。谁知她竟痴迷其中,举止愈发粗鲁,连个女孩儿样都快没有了。
女帝这才后悔起来,立刻延请各路名师准备对其礼仪教化,可惜为时已晚,朽木难雕,便有了五年前,皇太女殿下将一干老师们集体气得吐血的事件。
希悟先生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杨妍顿觉背后一凉,心生不妙之感,果然听他说道:“人生在世,当讲究一个“诚”字,殿下贵为皇上亲妹,未来继承大统之位,治理天下国家,当讲究一个“诺”字,覆水难收,殿下还是收收心思,赶快练琴吧”。
耸了耸肩,杨妍认命地坐在琴台前,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手起琴响,果然魔音贯耳,尤甚从前。
希悟先生突然脚下一滑,又顷刻间恢复常态,身影慢慢地没入竹帘之后……。
九天殿,取自凤翔九天之意,乃历代东煌女帝处理朝堂政事的地方。东煌虽是女子执政,但对男子仍然比较倚重,朝堂之上几乎占了半壁江山,是以男子的地位虽不及女子,亦相差不远。有些出身显贵的世家子弟或者立下军功的男子,其地位甚至堪比三品以上大员,比如枢密相,三朝老臣苏文重;比如殿前指挥使,柳昔,再比如皇城军统领湛英,皆是男儿身。
“皇上,夜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掌事姑姑一脸心疼地看着她说道。天色早已暗沉入夜,空旷的大殿内,只有摇曳的火烛带了些许生气。一袭大红色的嫁裳被搁置在墙角的衣架上,錾金线的水袖边,领口缀了各色的宝石,两旁的飘带织满了诸如百合牡丹,鸳鸯双雁之类的吉祥图案,在橘色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掌事姑姑姓许,曾是先帝的奶姆,杨鉴行是自己看着落地,看着长大的。犹记得当年先帝后骤然离世时,皇上才刚满十岁,殿下尚在襁褓之中。灵堂之上,漫天白色的幕布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当时她抱着先皇的牌位,跪在角落里,眼睛里一片茫然,没了半分神采。
许姑姑离她最近,听得最真,“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母皇父后”,她喃喃自语了许久,直到杨妍饿了,哇哇大哭起来,杨鉴行这才猛然惊醒,挣扎着站起来,把幼妹搂在怀中,那时,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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