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层身份,两人之间的默契大不如前,广陵帝只觉如鲠在喉,日夜难安,但顾念昔日的情分,还有阿月的感受,无论如何又不能杀之,只得来个眼不见心为净,册封萧简为豫王,远调颍川,打算来个老死不相往来。
孰料造化弄人,太皇太后偏偏要效仿前朝,还当着宗亲遗老的面儿,亲证了萧简是德惠帝之孙,宣仁太子之子的真相,想到这里,广陵帝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萧简定定地看了皇帝一眼,正要转身告退,广陵帝突然开口道:“阿简,你我从此山高水长,……”,他脚下一顿,双手微微握紧手中的诏书,方才快步离去,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邱姑姑正认真地擦拭着天青豆蔻色的玉尊壶,这可是太皇太后最喜爱的,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人,她仔细一看,竟是萧简。于是连忙上前施礼道:“殿下来了,娘娘正在寝殿休憩,请容奴婢前去通禀”。
太皇太后来得很快,虽说在休憩,但连常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很显然是在等人。来慈宁宫的这段时间,邱姑姑的眼力劲儿长进不少,见两人面色有异,赶紧奉上两杯茶后便告退出来,亲手关上殿门,并挥手示意众宫人离去。有些事情,尤其是宫中贵人的秘密,知道得越少,才能活得长久。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萧简将诏书放在案前,面色平静地说道。
太皇太后打开一看,怫然大怒,额头隐有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御政王,呸,这是什么劳什子的东西?”,抬头看着萧简,又道:“难道你没有跟陛下说,前先帝爷的遗诏中,明明是要册立你为太子的,待他百年大归后,那把金銮殿上的椅子,就是你的,你的”。
萧简走到窗前坐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既然娘娘能效仿前先帝爷,那么陛下又如何不能效仿宁武帝,论起辈分来,就算前先帝爷还在世,只怕也要让一让的”。
“这怎么能一样?燕同律如今这幅样子,恐非长寿之相,若是太子之位,待他驾鹤西归,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这御政王算什么名分?你可别忘了,皇后已诞下嫡子”,太皇太后气急败坏地说道。
萧简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道:“姑祖母,如今陛下正是春秋鼎盛,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也是平常。既然他还在,这位子也无需这般着急”。
“没想到数年不见,文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增长不少。不过,为师似乎并未曾教过你这些”,空旷的厅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身穿浅青色衣衫的中年文士慢慢走了出来,萧简见到此人,瞳孔蓦然一缩,险些惊叫出声,他生性淡薄宁静,有很多事情都埋在心里,鲜少像今日这般外露,惊异之色溢于言表。来人竟是护国侯府的大少爷,沈月明的生父,沈祺,一个已经死了十余年的人。
萧简与燕朝歌少时游历,曾跟随沈祺学过一年制艺,鼎鸣山上,师徒三人经常谈古论今,从权势谋略,谈到民间桑麻,从奇门遁甲,说到兵行诡道,从天文史书,话到鲜活食材,包罗万象,无奇不有。沈祺学识渊博,冠绝古今,待两人亦师亦友,一年时间不长,却抵十年之功。
而后沈祺与衣如雪成亲,好景不长,衣如雪亡故,据说沈祺思念亡妻过度,几日后便撒手人寰了,萧简和燕朝歌还为此难过了许久,没曾想到,十余年后竟在太皇太后的的慈宁宫相见。
萧简定了定神,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几步施礼道:“老师,别来无恙”。
“为师老了,文隽倒是风采依旧”,沈祺笑了笑,这孩子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仍是觉得欣慰,“只是,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行坦荡之事。燕同律明明身中剧毒,病入膏肓,文隽却说,他还有十年八年好活,岂非欺瞒于娘娘?她可是你的亲祖母”。
萧简闻言,心中一沉,难怪姑祖母能够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原来背后竟是老师的手笔。想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老师既然回来了,可要去护国侯府见见阿月,她若知道了,必定欢喜得紧。自从老侯爷故去后,她时常一个人待在府中,过得有些孤苦”。
谁知沈祺听了此话,顿时面色一寒,道:“不必了,为师这次回来另有要事,就不劳文隽传话了,待大事已定后,再去见月儿”。
“娘娘,你之前曾说若是微臣不去承嗣塔,会牵连许多人,微臣自知娘娘素来言必行,行必果,故而不敢不去。如今诏书已下,娘娘是否应该兑现承诺,告知缘由”,萧简轻声言道。
“简儿,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何沈岚会突然射杀燕举?”,太皇太后突然问道,“是哀家逼她做的”,还未等萧简回话,她便立刻答道。
随后双手一拍,又道:“沈岚之所以会如此乖乖地听话,是因为哀家知道了一个关于她的天大秘密”,看着她脸上得意的表情,萧简半垂下眼眸,右手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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