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薇,是太皇太后的闺名,如今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听人提及,乍闻之下,太皇太后神色一恍。
她与萧源和萧镛本是一母同胞,萧源年长体弱,她与萧镛年岁相仿,自幼便与这个二哥的感情更为深厚。当年宣仁太子被奸人所害,虽全力救治,勉强拖了十余年,却因伤了根本,早早地便去了。
为防意外发生,她将萧简送回萧家,兄长们不仅冒着天大的危险护住了这个孩子,而且还将他教养得很好。
于萧家,她心中有愧,亦有感激,这些年萧家的声势逐年看涨,背后也有她助力的手笔,不敢说权倾天下,单单做个闲散守成的富贵豪门,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只可惜萧瑾太不争气,竟如此大意地落入彀中。萧家的子嗣素来不丰,长兄萧源身子骨一直很弱,膝下无所出,次兄萧镛也就只有萧瑾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这般做法,几乎与让萧家绝后相差无几。
太皇太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还不将实情和盘托出的话,恐兄妹之情难以保全,想到这里,她开口言道:“二哥,你有所不知,并非小妹故意与你为难,而是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在幕后策划的,暗自算计你我,算计整个萧家”。
萧镛闻言,面色剧震,只听她继续说道:“有人设了一个局,先骗得瑾儿亏空了军粮,然后又故意放出淮阳卫粮仓经年不用的消息,继而引他私调粮草,就连这次刘贲的突然换防,亦是刻意安排的”。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是陛下得知简儿的身世,动了杀心不成?”,萧镛大吃一惊,皱眉问道。
太皇太后冷笑道:“起初,哀家也以为是皇帝设下此局,想要除掉萧家。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想坐山观虎斗,借哀家之手,引起皇帝的猜忌,继而与他反目成仇,最好双方能够斗得两败俱伤,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娘娘将计就计,从明面儿上开始拉拢福王?”,萧镛问道。
点点头,太皇太后答道:“不错,那人抓着咱们萧家这么大的把柄,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眼下正是萧家的生死存亡之际,所以还请兄长宽宥一二,至少先让瑾儿隐匿一段时间,届时再看情况吧”。
萧镛位居一品武侯,经历沙场百余次战斗,心智自是远超常人,听完亲妹的话,便已明白几分,微微沉吟后,言道:“听了娘娘的话,臣这颗心才总算落地了,大哥也能心安。微臣还以为娘娘对当年的事情始终介怀,毕竟最有资格问鼎那个位子的,是宣仁太子”。
太皇太后面色惆怅,脸上露出一丝疲态,长叹一声,说道:“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很多,只可惜自从奕儿出事后,哀家便没了那念头,只希望简儿能够平安长大,一生顺遂。只可惜,有人偏偏要跟哀家过意不去,又企图拉萧家落马。哀家便顺水推舟,找了燕瑾做幌子,让对方误以为哀家心有不甘”,顿了一顿,冷声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如此,不妨便斗上一斗”。
萧镛的眼底滑过一丝惊愕,颇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连燕平荣的儿子都继位登基了,你想要扶持简儿,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大逆不道,谋反叛乱的罪名”,说到这里,他看了萧薇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阿薇,萧家绝不能成为第二个贤亲王府”。
燕举的下场,牵扯的人和事都太多,太皇太后也无意去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兄长放心,名正言顺的道理,哀家还是知道的。当初为了求得药引,哀家只得答应与燕举联手,将燕平荣推上皇位。彼时,奕儿虽然活下来了,但身体始终虚弱不堪,无法继承大位。又过了十年,云秋诞下简儿,为了防止当年的悲剧重演,哀家将简儿送回定武侯府抚养。五郎还在世时,便命人提前镌刻了验证简儿身份的皇家玉碟,他是盼着奕儿能够有后,所以简儿是正经的嫡皇长孙,皇家的血脉”。
萧镛闻言,眉角微动,这件事情,他并不知晓。只听见太皇太后继续说道:“五郎驾崩前,还曾亲口许诺哀家,说是会颁布一道诏书,若是将来宣仁太子有后,可凭皇家玉碟证明其身份,待在位之君百年以后,便持此诏书登基为帝。不过可惜,五郎走得太突然,身边竟也没有一个亲近之人,而这份诏书便被燕平荣那厮暗中藏了起来,还将我等蒙骗其中。后来燕举力排众议,极力保举他登上皇位,哀家又有求于他,再加上并没有找到五郎说过的那封诏书,便只得作罢”。
素手轻扣窗棱,已是初秋时节,浓绿浅黄,蜂蝶纷飞,太皇太后的脸上闪过一抹懊恼,她叹了口气,言道:“直到十七年前的中元节,宫中突然失窃,据说是丢了一柄先皇赐下的翡翠镶海绿石如意。令人费解的是,燕平荣居然派出了禁卫军夤夜搜查宫中各处,当时哀家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翌日清晨,一位曾侍奉五郎多年的密卫冒死前来,哀家这才知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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