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宁逸,一缕佛香扑面而来,南砣迦刻意放缓了步子,轻轻地走到明黄色身影的跟前,站了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母后,儿子来了”。
皇太后跪坐佛前,手中握着一串月牙白色的菩提子,另一只手轻轻击打木鱼,低眉垂目,脸上竟不起一丝波澜,仿若未闻。南砣迦似乎早就料到了眼前的情形,脸上闪过一丝怅然,不急不缓地行了个礼,站到一旁,不再言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皇太后方才默诵完,睁开眼睛,看了南砣迦一眼,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听说你的人马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悲惨至极,你不会是走投无路,才躲到哀家这寿昌宫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盯着南砣迦,声音里隐约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怨毒和快意。
“母后,儿子是来接您一道走的”,南砣迦面色不改地说道,皇太后冷笑一声,“如今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在这里遑论带走哀家?有这会儿工夫,还不如逃得远远的。无论如何,哀家是当朝太后,无论将来是谁继承皇位,都要尊哀家一声太皇太后。而你……”,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
依旧是一副眉眼未动的样子,南砣伽淡淡地说道:“今日虽兵败,但儿子既然能够毫发无损地到这寿昌宫来,便自然有法子来去自如。如今皇上驾崩,离天叶大权在握,他素日里又与皇室宗亲们交好,支持之人不在少数,恐难善了。当年他的母妃死于母后之手,若是登基为帝,只怕会对母后不利,不如现在先随儿子离开,待他日再做打算”。
听闻此言,皇太后的眼里怨毒更甚,嘴上却冷冷地说道:“哀家乃先皇的嫡皇后,离天叶就算登基称帝,也得对哀家这个嫡母毕恭毕敬,但凡行差踏错,一个孝字便会压死他,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问到“对了,听说渊儿是在西凉山罹难的,你素来手眼通天,耳聪目明,可知究竟是何人,胆敢下此毒手?”。
南砣迦眼角微颤,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交错摩挲着,他恭声答道:“皇上的遗骨是大显的护国侯带回的,但沈侯却说不知情,儿子以为她的嫌疑最大”,他既自称为子,当然也是离九渊的兄弟,可却偏偏称呼他为皇上,其中生疏之意可见一斑。
“哈哈哈”,皇太后仰天长笑,面目狰狞,随手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向南砣伽奋力扔去,只听见“咣当”一声响,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额头,一缕鲜红的液体从鬓角处滑落。
皇太后见状,微微一愣,复又冷笑道:“你倒是乖觉,不躲不闪,受了哀家的责难,便以为就此了事。只可惜,当初你下手谋害渊儿性命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哀家?你以为你兄长没了,你便可以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吗?呸,你休想,这辈子只要有哀家在,此事便绝无可能”。
沈月明不过是大显派来的使臣,两国邦交还算良好,她有什么理由要杀了南荣的皇帝?届时两国战火一燃,对她又有什么好处?皇太后虽久居深宫,心中却像明镜儿一样,而真正希望离九渊死的人,只有一个,知子莫若母。
南砣伽闻言,霍然抬头,眸子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
沉默良久,方才出声问道:“为什么?同样是母后一胎所出的嫡皇子,为何离九渊一出生便众星捧月般,被母后爱逾生命,而我却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母后可知,这些年,我为了能与离九渊比肩,寒冬之日,于玄冰深潭之底,七日七夜,淬炼筋骨,却因寒毒入体,周身血液凝固,险些连命都搭上了,直到今日,每逢阴雨之日,全身骨骼如蚂蚁噬咬,痛楚难当”。
说到这里,他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又道:“父皇驾崩时,给离九渊留下的是太平盛世,肱股之臣,可他愚蠢自大,狂悖多疑,硬生生地将祖宗基业交到了天巫教的手上。而我,一步一步走上天巫教大祭司的位置,母后,你可知儿子付出了多少心血?”,方才兵败的时候,他云淡风轻,从容至极,仿若高高在上的神只,如今在自己母亲面前,终于有了一丝平凡人的样子。
“你这个孽障,要抱怨就怨自个儿命不好,哀家一生荣宠,却诞下双生子,渊儿是兄长,比你早半个时辰出生,他是哀家的嫡长子,也是哀家唯一的儿子,而你“,皇太后眼里充满了蔑视,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一个扫把星”。
南砣伽微微低垂眼睑,一动不动,只是放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当年,哀家入主中宫之位,先皇宠爱有加,风光至极。不到一年,哀家便有了身孕,彼时哀家在后宫风头无两,根本不可能有人敢违逆哀家的意思”,一缕得色浮现在她的眼底。
突然,她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离天叶的母妃不过是区区一个嫔位,与哀家云泥之别,可哀家为何还要亲手除掉她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