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抚了抚花白的胡须,一丝不苟的官服被他穿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他精神矍铄,缓慢道:“前些时日为陛下请脉,老夫便诊断陛下体内有淤积,可下官一再劝谏,陛下为了大庆社稷,始终不肯多休息,如今越发严重了。”
韩徵也知道明德帝的固执,皇上自从上位之后便宛如身后有人追赶一般,做何事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放松,要不是他如此勤勉,大庆也不会有如此昌盛之日。
可也是这样,皇上也向来不在意自己的龙体,平日里歇息几息,便觉得不妥,大部分时候的心事又无处诉说,更是将情绪堆积,从而拖垮身体。
韩徵叹了口气,只道:“还请太医为陛下施针吧。”
许太医也知道韩徵同身为大臣,也无法劝谏陛下,一时只能摇了摇头,开始布针。
韩徵与诸位大臣皆是退了出去,等待消息的时候心中总是格外焦急,有按捺不住的尚书来回走动,也有岿然不动的太尉怡然坐着。
倒是外面日头渐歇,屋内才终于传来动静。
韩徵几人看到许太医退了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太医,皇上如何了?”
许太医松了口气,颔首道:“陛下已无大碍,只是还需仔细将养,传陛下口令,让我等先回府去。”
听他说完,韩徵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虽未过花甲,但也年迈,此时忽然放松下来,才觉得疲惫不已。
而跟随着等待消息的六部尚书们,却是神态各异,他们斟酌几息,这才领命退下。
武槐也跟着离开,一时整个宫内又变成空旷的巍峨高墙。
听到宋熙敛被贬后还跪在乾清宫的德妃便昏了过去,小丫鬟在旁边哭求,但没有陛下下令,下边的小太监也不敢为她请太医。
好在宋熙灼赶过来看明德帝时撞见,下令让人将德妃抬回了寝宫。
下人也惯会看碟下菜,知道宋熙灼如今不再是以往那个被冷落的公主,因此她发了话,也有人照做。
其余妃嫔在皇后的带领下来乾清宫门口时,德妃已经不见踪影,倒叫准备奚落她一番的顺妃好一顿可惜。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对明德帝的病情格外看重,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在门口,想进去侍疾。
奈何皇帝的面哪是想见便能见到的,李德福顶着妃嫔灼热的目光,小心道:“宣陛下言,请皇后娘娘进去。”
顺妃不甘心问道:“什么意思?皇上只请皇后娘娘进去?”
李德福颔首微笑,嗯了一声。
顺妃这下不甘心也没有办法,身后有与她不对付的妃子暗笑,而另一旁没有被召见的宋熙灼虽然有些失落,但到底知道此刻不被召见也好。
她与众位嫔妃一同退下,唯有皇后理了理中宫服,目光多了几分担忧问道:“太医可有留话?”
皇上对皇后情谊不同,李德福自然也亲近皇后,闻言脸上挂了几分担忧,回话道:“许太医说,陛下积劳过多,要仔细将养。”
皇后皱了皱眉,到底没多说,只是端庄的进了屋。
屋内明德帝正靠在颈枕上,整个乾清宫都雕龙刻凤,气派威严却又萧瑟无比。
他似乎看到皇后的绣鞋,第一次有些惆怅道:“六亲情绝,皇者寡也,帝者孤也。”
皇后知道他是为二皇子之事心痛,但心中却无任何波澜,只是嗔道:“皇上龙子众多,老二不行还有老三,总有中用的。”
她说罢踩着绣了凤凰的绣鞋,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龙床边的矮凳上,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药碗轻轻吹了一口,又喂给明德帝。
“江山社稷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还是要养好龙体。”
她虽说话并不谄媚,还有几分严肃,但眼中的担忧却做不得假,这倒是让明德帝心中宽慰几分。
毕竟比起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妃子,唯有皇后与他心是一体的。
想到这里明德帝又多了几分惆怅,伸手拉住皇后的一只手拍了拍,缓缓道:“劳累你了。”
劳累什么明德帝没有明说,但皇后却是眼眶一酸,低下头去:“哪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妾身身为皇后,本就该主持后宫,让陛下安心朝政之事。”
明德帝却是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皇后又坐了一会儿,才为明德帝掖好被角出了乾清宫。
刚一出去,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青鸾便急色过来,凑着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后目光一凝,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缓了半晌才道:“随她去,只这消息不传到皇上耳朵里。”
青鸾听完心中有了底,面色也缓和下来,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身为皇后身边的宫女,她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都要高。
皇后却是冷笑了一声:“皇上如今因她儿子之事被气昏过去,她若识趣安安静静的,反倒还有几分生机,她越是蹦跶,只会死得越快。”
青鸾垂眸,小心扶着皇后去寻李德福,复又听到皇后苍凉之语:“这皇宫,本就是一座凄凉的牢笼。”
青鸾不敢细听,好在皇后也不再多语。
皇后寻到李德福时,李德福正在乾清宫偏殿亲自为明德帝熬药。
毕竟他背后的靠山只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