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青衣妹妹,你这就搞定廷尉府了?”
圣祭堂内,薛是非和他面前几十个木雕娃娃都瞪大眼睛瞧着姜藏月,一脸唏嘘。
至于庭芜这几日检举官员和送了她份子钱之后,又忙着接送东西的跑腿单子,用他的话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满初带着她又存下的一匣子金银这会儿去四门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圣祭堂里除了狸奴的叫唤声,也是十分安静。
“你是不是想着先进廷尉府,然后等安子真意图扑上来图谋不轨时,就抽出大刀给他砍得稀耙烂?”
薛是非眼底放光。
他忍不住喝了口酒。
报仇雪恨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如他当初所说,命最金贵。青衣的确是四门最出色的刺客,可也没说还能装得这么柔柔弱弱,将廷尉府那一窝子烂心肝儿的东西都骗过去。
安子真为青衣将身份落实,难不成是真的一颗心落在青衣身上了?
“青衣妹妹。”薛是非凑近了一些,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怎么看纪晏霄?”
昨日他从安乐殿出来,那纪疯子瞧着也是能豁出一切去的,至少看上去是能为青衣妹妹筹谋打算的。
姜藏月抬眸:“合作对象。”
“说得有理,老子也参与,说不准纪殿下喜欢我这样成熟的......那廷尉府.....”
“安子真帮我入廷尉府是他觉得我就是失踪的安意。”姜藏月没笑,似乎白日里的漠然被风吹散,愈发凉薄:“但究其根本,他想要的是安永丰手中权利。”
安永丰手中的权利?
少女语气平静,薛是非头疼注视着她:“你这分明是拿自己当诱饵。”
薛是非不是不知道青衣做事有多疯狂,一个刺客总归是要有些拼搏精神,可没说要有不要命的傻劲儿。当年出任务就多少次命悬一线,如今瞧着还是不长记性。
还得用这副人畜无害的面容,也就是不能轻易动手!
薛是非跟她在一起沟通,一时间有些想报官都不知道找谁。
他唯一一次报官,是在幼年比试的时候,青衣差点给他打断气儿。
“要不再想想?”薛是非躺在藤椅上,顺手又开始搞木雕,再挨个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安氏大小姐能在当年祸害得你家破人亡,如今一样可以做到,世家大族纵横交错,不能从安永丰下手,安子真就是最好的人选。”
“安子真如今动了手暗地里就不能再从这件事里将自己摘除干净,他和安子明二人的生母也会是他二人最好的把柄。”
“查清楚他们二人生母周氏,另外安老夫人会是下一个目标。”
冷风里,少女疏离就如映在池中的月亮,不可触不可及。
“若是一个心心念念多年的奢望近在眼前,安氏如何能忍得住不接近,这个人失踪十年了。”
“安意如今又回来了,以身入局。”
薛是非垂着眸:“以身入局么?”
“姜月不能撬动廷尉府,安意却可以,安永丰纵然怀疑,可等他查清发现安意就是安意,他只会比任何人都宠溺包庇。”
“他会心疼会愧疚。”
“而这份愧疚和心疼,是安意的筹码。”
薛是非皱眉:“要是失手就得不偿失了!”
青衣看起来冷淡不近人情,谁都看得出她的性子,实则真有几分了解之后,才知道她有多疯。
那些看起来一刀毙命的任务,多半如同杀鱼一般转瞬就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是这样走一步算百步的谋算,隐藏着才是真正的杀戮喋血。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姜藏月声音很轻:“赌局开始了。”
薛是非看了半晌有点牙疼。
打从上了青衣这艘贼船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蹲在马路牙子边打探汴京消息,就是去猫儿巷那边为了她说服孔青而奔波劳碌。
夜里睡不到一个整觉,忙起来了饭都吃不上两口,这要是还搞不死廷尉府那老东西,他不就是做的亏本买卖。
“你若不是被人捆起来是不会停下脚步的。”薛是非放下手上的木雕娃娃,拿个小扫帚将木屑扫到一起,自嘲道:“老子这辈子也就服你一个人。”
薛是非坐了一会儿,心一横:“干了!”
再怎么说当年青衣对他也有救命之恩,薛是非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半途而废。
他自己身上不也背着安氏杀他全家的血海深仇。
今夜与青衣详谈,实际上也只是想问她一句。
她自己的命就这样置之度外吗?
但想来这句话没有问出口。
因为这个问题青衣回答不了他。
她太早就不是姜月。
她是青衣。
“若是东窗事发我会保住你。”
薛是非嗤笑一声,欲伸手弹她额头的手终究是收了回来,蹬了靴子干脆整个人窝在藤椅里:“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要你助我不是为了多搭上一条命。”姜藏月径直开口。
院中水波微微荡漾,那清冷的月色映衬似有一瞬间落在他身上,迷离扑朔。
“薛是非。”